他看准方向,朝轨道外的夜空里纵身一跃。</p>
黑发被黑色的风吹散了,身后列车上,再次炸亮了冲天的火光。</p>
在气流、碎片、失重感中,院丸嗣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体温和血液,变成了空白的躯壳。那一刻的空白与雪亮,极其漫长,直到他在急速下坠中一把抓住了从楼身上伸出去的广告牌,在半空中一荡,终于止住了下跌时,血液、听觉和情绪才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体里。</p>
广告牌上“darkwet”的字样,裹着银灰色的光,晦淡地亮在夜里——是那家俱乐部的名字。</p>
上面的人不会马上发现他跳了车的;广告牌足有半个人长,对于体型像个少年一样的院丸嗣来说已经够了。他挣扎着从广告牌上一点点挪近了大楼,抬头看了看,伸长手臂,终于攀住了一扇窗户的窗沿。</p>
就在他好不容易才撑着窗沿,将半个身体搭上去的时候,他听见半空里遥遥传来一声:“下面有人!”</p>
院丸嗣低低地骂了一声,迅速抬手一枪打碎了窗户玻璃;在四溅的玻璃碎片里,他匆匆往窗内一滚——就在他即将落地的时候,天空里响起了一溜枪响。</p>
浮着橘黄与银灰灯光的长方形窗框里,蓦然爆开了一串血点。</p>
院丸嗣忍住痛苦,嘶喘着跌在地上的玻璃碎片里,强忍着的呻吟声又一次在喉咙里加深了。他勉强爬起身,扶住墙,拖着被子弹擦伤的腿,在这条昏暗走廊中,慢慢地往前走。</p>
虽然终于逃出了空中列车的射击范围,但却也把自己的行踪暴露了。那群人冲入这家俱乐部搜寻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拖着伤腿,拖着一道血泊,又能走多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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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丸嗣脱下上衣,使劲扎住了伤腿,总算暂时止住了出血。他一步步摸索着往前走,听着自己拖拽的脚步声与喘息声,在昏黑空气里一波波散开。</p>
从模糊的景物轮廓上来看,这儿应该是俱乐部的另一边;俱乐部今夜原本就没有客人,在他们这一行人走了之后,恐怕就已经结束营业了。就算还有人,在听见天台上的枪声与爆炸之后,大概也不会继续留……</p>
思绪转到一半,就与院丸嗣的脚步一起停下了。</p>
前方一扇紧闭着的门,以及门下一线橘黄亮光,证实他猜错了。</p>
“化妆室”的牌子,是他眯着眼睛才看清的。门后很安静,只有偶尔几下窸窣的脚步声,与一个女人低低的哼唱声。</p>
院丸嗣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门推开了。</p>
那个女歌手正坐在一张化妆台前,低头看手机;镜子里映出了那一张半低着的脸,被手机屏幕光照亮了眉眼。</p>
她乍然一抬头时,似乎被镜中忽然多出来的人影惊了一跳,刚从椅子上跳起来,还来不及转身,就被镜中的枪口止住了动作。</p>
“有人在找我,”院丸嗣开口时,声音嘶哑,低得好像只是一口吐气。“把我藏起来。”</p>
“我知道了,”那女歌手身上仍穿着刚才演出时的金色流苏裙,连长手套都没摘。她投降似的举着双手,小声地说:“你……你进来,我去把门关上。”</p>
大概是黑道人物常常光顾这家俱乐部的缘故,她至少没有完全失了方寸。</p>
院丸嗣仍然不敢放心,枪口低低地对准了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转了半圈。“你为什么还在这里?”</p>
“我回去了也是一个人……”</p>
她说了什么,其实院丸嗣并不关心。当那女歌手关上门时,院丸嗣也栽进了她的化妆椅里,血与灰立刻染脏了那把铺着白羽毛的椅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