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垂落的湿润黑发，微微飘摇了一下。</p>
“比那更多的时候，我感觉到的……大概是一种自由吧。”他好像呓语一样，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澹。“似乎可以从‘人偶师’这一个枷锁里，暂时脱身出来，跟着你去做一些蠢事，听你说一些蠢话。你一直在向我伸出手，好像……好像抓住了的话，离开过去也可以。”</p>
林三酒忘了自己的血手，抹了一把脸，不知何时已经呜咽得连声音也断断续续了。</p>
“不过……若是你也仔细侧耳去听，大概你也能听见，人命运深处的嘲讽的笑声。”</p>
人偶师接近安宁地说，“他从未将我置于思考范围之内，就像他从来没有将人类放在眼中一样。他却偏偏希望死在你手里，是不是？让我误以为刑期或许可以结束了的事物，也吸引了他……这一场流放，并没有尽头。”</p>
林三酒忽然开始摇起了头，身体比她的意识还快一步地意识到了正在发生什么事的。</p>
人偶师此时已经抬起手，手掌慢慢从她的头颅上抚过，从她的头发上滑下去；他的右手最终停留在她的枕骨上，扶着她的力道不轻不重，只是微不可察地**一丝颤抖。</p>
下一秒，他攥住了林三酒脑后的头发，向后一拽。</p>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了头，嘴唇也分开了一线。</p>
林三酒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眼泪模湖了黑夜。但是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即将发生的事。</p>
“Karma的本质，就是一种讽刺。”</p>
人偶师倾过身体，低下头，滑落的黑发几乎可以触及林三酒的鼻尖。他的声音，就在呼吸相互染热了的距离上，低低地响起来。</p>
“你也碰到了Karma，对不对？”</p>
他的左手——那一只冰凉的、骨节清晰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一颗硬硬的、光滑的糖果。</p>
林三酒想要抵抗，想要逃走，她知道那是什么，她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吃下它了。</p>
人偶师竟像哄孩子一样，低低地“嘘”了一声。</p>
“我没有办法，”他一边说，一边压住了她的嘴唇，好让她无法再合拢嘴巴。他的力道很稳，手指凉凉地伸入了她温热的唇舌之间，将糖一路推进了口腔深处。</p>
“即使杀了他，我也不会重获自由，我依然不能……不能就此留下来。”</p>
沾了唾液的手指，从嘴唇里抽了出来，滑下去，按压在她的下巴上，湿润，温热，很快又变得冰凉。</p>
林三酒想要**糖果，不咽下去；人偶师的大拇指却在这时抵住了她的下颌下方，蓦然一用力——她听见了自己喉咙之间，清楚的那一声吞咽。</p>
那以后，有几秒钟的时间里，她的记忆是恍忽的摇曳的碎片。</p>
她一直仰着头，她忘了是被迫的，还是她忘了要低下头；凉凉的泪水，皮肤，和湿漉漉的头发，从她记忆里晃了过去，伴随着一股浓浓的冷香。</p>
林三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滩血里，宫道一正在血中逐渐消融，好像快要迎来凌晨时马上要从中苏醒的一个梦。</p>
她转过头，看见在远方的石塔和石路之间，站着一个黑衣的陌生人。</p>
二人目光遥遥相触；过了两秒，那陌生人转身离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