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蒋太后第一次跟她说“不好意思”，江晓媛一时有些震惊。</p>
不过还没震惊完，蒋太后又补充了一句。</p>
蒋博：“还有，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认为自己能值三千万了？”</p>
说完，他干净利落脆地挂上了电话，跑了。</p>
祁连：“怎么样，去哪？”</p>
江晓媛犹豫了一会：“要么……还是先回学校吧。”</p>
祁连没应声，过了一会，他忽然平平静静地问：“要不要去我那看看我以前拍过的照片？”</p>
江晓媛：“啊……”</p>
她半夜起床，脑子有点木，还没反应过来，祁连的方向盘已经掉头打过去了，敢情他开口问就是客气，根本不是在商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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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媛：“……好吧。”</p>
她忧郁地在旁边思考了一下，倘若蒋太后胆敢这样不由分说地掉头拐弯，接下来一番撕咬斗争肯定是免不了的，不过这件事放在祁连身上似乎就没什么违和感。</p>
为什么呢？</p>
想必这个悲惨的世界也是有“气运值”的，而“气运”这种东西，百分之八十左右大约是承载在脸上的。</p>
祁连平时不在家里住，自己在市中心买了个精装修的单身公寓，没怎么收拾过，屋里陈设是原封不动的开发商风格。</p>
他的作品很杂，大多是风景，也有一部分花卉和建筑的特写，江晓媛也是学过摄影的人，艺术大多想通，照片倒是没怎么打动她，就是土豪的设备让她有点爱不释手。</p>
“这些有时候卖给出版社。”祁连说，“做些书封，一般星空、天空、森林大海什么的比较好卖，还有些言情小说喜欢用那种花花草草的图，杂志报纸有时候也从外面买图。”</p>
江晓媛随口问：“你从来不拍人吗？”</p>
祁连：“……也拍。”</p>
说着，他从一个橱柜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旧相册，里面的照片全部都是洗出来保存的，江晓媛随手翻到第一张，结果就被震撼了。</p>
那是一张放大的照片，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坐在一张小区长椅上，他惊慌地弓着肩，一双骨节凸出的大手上皱纹横生，每一条皱纹里似乎都夹杂着来源不明的污垢，掌中捏着一片皱巴巴的卫生纸，上面哆哆嗦嗦地陈列着半个江晓媛看不懂的公式。</p>
他茫然地望着镜头，因油腻而坍得一塌糊涂的头发凝固在风里，眼神也凝固在时空的夹缝里。</p>
照片题目：教授。</p>
照片的后期处理不多，背景是一处很有生活气息的小区，楼上不知谁家洗衣服掉下来一条小学生的红领巾，飘荡在半空，看起来像是悬在那老人头上的，在灰蒙蒙的石砖与天空下亮得扎眼。</p>
他一生传道授业解惑，到现在谁有又能来解他的惑呢？</p>
蒋博有时候带江晓媛出去做私活的时候，有时候会把“灵魂”挂在嘴边，逼江晓媛看很多和造型有关的背景材料，江晓媛一直觉得那是他心情不好没事找事的方法之一。</p>
可此时看到这张照片，她忽然隐约触摸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p>
一个想法忽然从她心里刮了过去——所有的东西，原来都是有灵魂的。</p>
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一些蒋太后曾经用过、但她一直不十分理解的处理手法就忽然都有了一点头绪。</p>
谁都知道什么样的五官是美的，譬如两眼距离过远，就要调近，长得没精神，就要用眼线画出精神来，鼻梁不挺的打鼻影，大饼脸靠阴影……这些都是技术层面上的东西，也是江晓媛以前一直精益求精一再追求的。</p>
但直到这一刻，她回想起当时在美发中心培训时给蒋博化的那个妆有多不靠谱。</p>
看起来，她几乎把蒋博改头换面了，完全把那张油头粉面换成了自己钟爱的美男子类型，但细想起来，那其实是个经不起推敲的静态造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