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蹿了出来，一把抓住江晓媛的胳膊：“你怎么回来了！”</p>
江晓媛低头看着莉莉那张又圆了一圈的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剪个头发，好长时间没打理了，想修个发梢。”</p>
莉莉“哈哈”一笑：“修发梢你自己不会修啊，来都来了，要不干脆做个头皮护理吧？”</p>
基础的头皮护理是六百四十九一位，江晓媛正在创业和攒钱阶段，这种消费实在不符合她的自我定位，刚要推辞，莉莉说：“四十九……收你五十块钱吧，连护理再修理都给你做了！”</p>
江晓媛：“……咱们店快倒闭了吧？”</p>
莉莉：“内部员工价，不扯那些虚的。”</p>
江晓媛一听，有便宜不占**，顿时屁颠屁颠地跟着进去了。</p>
她前二十来年都是以VIP客户的身份进出美发店，只工作了大半年，如今时隔一年，回归顾客身份，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价格也有些不习惯。</p>
陈老板不在，自从老婆怀孕，他就开始无心工作了，一天到晚围着老婆转。</p>
店里的员工们纷纷出来和江晓媛打招呼，连小K都冲她挥了挥手，海伦也破天荒地对她笑了一下，说了一句“以后多来”。</p>
当年掐得乌眼鸡一样，突然之间，仿佛自然而然地泯恩仇了。</p>
江晓媛把一头长发交给莉莉，躺在洗头台上，听见莉莉问：“水温怎么样？这手劲行吗？”</p>
她顿时想起陈老板教她用热爱祖国的热情热爱顾客来的那一段，突然笑得不行。</p>
莉莉：“……够了，你配合一点。”</p>
给熟人洗头发当然尽心尽力，莉莉的按摩手法仿佛是比当年纯熟了不少，江晓媛就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升高级技师？”</p>
莉莉顿了一下：“高级技师得自费培训，再说吧。”</p>
江晓媛：“培训一下不是挺好的？成本一两年就赚回来了，学到了技术永远是自己的。”</p>
“干一天是一天吧，谁知道我还能干几年？”莉莉说，“家里年前催我回去相亲找对象呢，我好不容易才攒了这点钱，培训用光了，回来涨不了两天半的工资，我又辞职回老家了……何必呢？”</p>
江晓媛默然无语。</p>
“我没有你那么大本事，将来不可能在城里扎根，总要回去的，早点回去还能趁年轻找个好对象。真羡慕你，”莉莉停顿了一下，继而又说，“太羡慕你了。”</p>
江晓媛想起前一阵子还跟蒋博说过的“自由论”，如今又是这个状态，顿时有点脸疼，讪笑了一句：“都是瞎混。”</p>
莉莉摇摇头，信誓旦旦地说：“你以后肯定会赚大钱的。”</p>
江晓媛啼笑皆非，她想起曾经莉莉对高级化妆师收入水平的向往，大概知道她嘴里的“赚大钱”是什么概念，按照莉莉的标准，江晓媛虽然眼下被工作室拖着未能达到这个收入标准，可真想要，也不是无能为力。</p>
她忽然之间恍然，原来她在别人眼里，已经走了这么远了。</p>
做一次头皮护理，整个人凝滞的状态和收紧的太阳穴都好像得到了舒缓，松快了很多。</p>
江晓媛沿街缓缓地走回去，一抬头，正好看见祁连给她买过衣服的店。她溜达进去一看，被整个店里灿烂的少女风格晃得眼晕，翻了翻价码牌，居然还不便宜，她投给莫名其妙的店员一个鄙视的眼神，背着手走了。</p>
夜风已经有些凉了，江晓媛想，去年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p>
她浮躁的心突然沉了下来，因为以年为单位，回头去看自己走过的路，她发现那里远得她自己都不敢想象。</p>
一回头，好像身后跟着一个硕大的奇迹，亦步亦趋地如影随形。</p>
一个人走过了这样的路，有没有天分很重要吗？</p>
“春日新娘”必须要是清新的，一定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小心机，带着几分天真的冲动。</p>
又绝不能寡淡，因为心里充盈着跳跃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p>
江晓媛脚步慢了下来，漫无目的地在她生平所见所闻中翻找类似的基调，随即，她鼻尖好像忽然萦绕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米醋味。</p>
像是一碗煮得口味十分一般的面。</p>
江晓媛出神地回忆了片刻，忽然想：“一提起‘春天’就是草木青青，我为什么不能试试暖色调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