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稳又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让童谣有点走神。</p>
但是正所谓，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只有大神才能欣赏大神——</p>
童谣这类瓜皮埋头苦抄时，她旁边的数学课代表，每次大考的数学年级单科冠军之王，正发出看见了史前恐龙复活的叹息：“天啊，这个X轴变式……嘶，用整个方程式套进去先强解问题一么！还能这样！”</p>
童谣满脸黑线，转过头，看见小胖子一脸真情实感的崇拜，特别想问他你特么在嘀咕啥？</p>
还没等她来得及吱声，小胖子已经抬起头，星星眼地看着身后的数学老师：“廖老师，这时候哪位神仙的卷子啊？”</p>
……能被老廖这么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试卷——</p>
童谣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写字。</p>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廖老师在他们身后说：“我儿子读高中时候的月考试卷……除了他还有谁那么笨，考试名字都忘记填，被我骂得够呛。”</p>
谁都知道廖老师的儿子是T大附中伏地魔咯。</p>
大家陷入沉默，童谣伸出手，若有所思地摸了下试卷上密封处留下的图钉印……</p>
童谣抬起头，看了眼身后，他们的数学老师一边给他们闲聊，一边在往一个小小的登机箱里放衣服。</p>
“老师，你出门？”童谣小心翼翼地问。</p>
“嗯，”廖老师头也不抬地说，“正好周一上午没课，今晚的飞机去一趟S市，隔天就回来了。”</p>
去S市，去找艾佳，这件事童谣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得到。</p>
去找艾佳做什么呢？</p>
教训他？</p>
可是……</p>
不知道为什么，童谣有些心烦气躁——</p>
她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对于那天春季赛揭幕赛发生的事情，不明真相的人们都有什么看法……</p>
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质疑几乎要将媒体平台的每一个角落淹没，手机移动媒体作为主流的今日，简直无处可逃。</p>
就连廖老师这种平日里只拿手机看看新闻，发一下微信给同学解答问题的中年人，恐怕也未必不知道这件事——童谣甚至还有听别的老师在私底下讨论“廖艳梅的儿子又闯祸了”“不学好”什么的……</p>
嘴碎得令人烦躁。</p>
——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去对它枉下评论。</p>
这是童谣在这件事里学到的道理。</p>
想到这，童谣觉得自己大概是学不进去了……飞快地把手上的这道题抄完，然后还站起来，随便找了个她妈让她回家帮忙搞卫生的借口，胡乱将本子和笔塞进书包里，把书包甩上肩膀，然后和身后的老廖弯腰鞠躬道别——</p>
这一次鞠躬比以前都更深一些，到达了一个道歉才会有的深度。</p>
好在别人没有发现。</p>
童谣的步伐有些快，走出这个略微老旧的教职员工小区院子，此时大约是下午六点，她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摸了下手机，然后就发现手机居然在震。</p>
她看了眼，是今阳。</p>
现在好像是加拿大时间早上六点。</p>
“……喂？”童谣接通了电话，“你起那么早？”</p>
“啊啊啊啊啊啊，我起来尿个尿，然后发现艾佳回我微信了！”今阳的声音听上去亢奋得有点儿尖锐，“差点一激动尿裤子上！”</p>
童谣愣了下，然后用了两秒反应过来——</p>
虽然是艾佳挂了今阳的电话在先，但是今阳大概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上来就劈头盖脸教育处于低落状态男朋友的事……</p>
这会儿大约正自我检讨中，所以忐忑不安。</p>
“噢，”童谣换了个声调。“他说什么了？”</p>
“他……跟我道歉。”今阳那边窸窸窣窣的，听上去有点纠结，也有点儿甜蜜，“他说他本来就做得不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应该那样冲动，然后大概是认同我说他的那些，之类的。”</p>
…………………………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啊，伏地魔同志。</p>
童谣吸了吸鼻子，吸入一股冷风：“然后呢，你不屁颠颠回他信息，在这跟我嚎什么呢？”</p>
“不知道回什么好，”今阳犹豫了下，说，“他还说了点别的，基本可以算第一次那么肉麻，我觉得有点尴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