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濮阳取来了一张黄纸，说道，“我都备好了，只想请陈先生看一部分。”</p>
陈星心想你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要告诉我是陛下的呢？随便说个人我也不会起疑，说到司马曜的身运，一国之君的命，也与国运相关，于是接过，看了眼。</p>
只见那纸上是命盘的一部分，陈星只是看了一眼，便险些掩饰不住眼中的震惊。</p>
濮阳说：“三年前我便看过一次，但在下才疏学浅，如今得遇高人，便请教一二，也好安心。”</p>
“唔……”陈星从纸上抬眼，与濮阳交换眼色，霎时全明白了。</p>
根据黄纸上的命盘显示，司马曜活不过四十岁，三十来岁便将因骄狂而死于非命。按命盘上的这一部分显示出，司马曜还能活个十来年，但也只能活个十来年了。</p>
“冒昧问一句，陛下今岁……”陈星问。</p>
司马曜比项述年轻两岁，刚满二十，答道：“正及弱冠。”</p>
陈星心想濮阳应当没有告诉过司马曜此事，想必初看命盘之时，濮阳也相当震惊，为了确认真相，才拿出来给陈星，又为了避免陈星一看命盘后便直言不讳，于是提前告诉他，这是司马曜的命，免得他直接说出来了。</p>
“陛下……注意不要太骄纵，”陈星看完之后答道，“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只要行事宽厚，此生就不会有太大劫难。”</p>
司马曜朝濮阳笑道：“倒是与国师所说的一样。”</p>
濮阳点点头，从话中之意推断出陈星也看出来了，于是再无多言。陈星欲告退，冯千钧又道：“草民有一不情之请，特地想朝陛下求一桩指婚。”</p>
“哦？”司马曜显然已从谢道韫处听说了，问，“顾家的那姑娘？自然可以。”</p>
冯千钧没想到竟如此顺利，当即松了口气，忙叩谢司马曜指婚之恩。顾家身为江南士族，一直瞧不上有钱无仕的冯家，这么一来，有了圣旨，冯千钧便可朝顾家提亲了。皇家还欠着西丰钱庄的七十万两，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p>
司马曜又朝陈星说：“陈天驰，你用不用指婚？”</p>
陈星：“啊？”</p>
司马曜从“陈先生”改口称“陈天驰”，显得亲近了些，又笑道：“你若愿好好考虑朕的提议，朕倒是可以考虑认你为义弟。这么一来，我大晋王爷，当可与大单于平起平坐……”</p>
陈星听到这话时顿时想起苻坚，忍不住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给我安排婚事？这已经是第二个想给我说亲的皇帝了！”</p>
项述起初还没明白过来，先是一怔，继而表情极其怪异，司马曜于是哈哈大笑，陈星总不好像对苻坚一般对司马曜，只得认真道：“我这就回去，好好学习下千里之外取苻坚脑袋的想法，告退了，陛下！”</p>
出得太初宫，冯千钧还扶着墙忍不住笑，陈星咬牙切齿道：“别笑了！”</p>
冯千钧说：“我去告诉青儿这好消息。”</p>
冯千钧一走，陈星与项述之间变得更尴尬了，陈星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议论这种无聊事，我们的皇帝不靠谱，让你见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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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杀了苻坚，”陈星认真道，“就封我为异姓王，指婚什么的只是由头，你别……而且你也不是大单于了。汉人成亲虽然讲究门当户对，只是……哎我在说什么！”</p>
项述那俊脸上竟是带着少许红晕，别过头去，想岔开话题，陈星却马上道：“肖山呢？肖山！”</p>
项述却已转身走了，陈星看着项述那背影，忽然没来由地心中一动，正要喊他时，冯千钧又折了回来，拍拍陈星肩膀，朝他说：“天驰，忽然想到，明天秋社，你有空没有？”</p>
陈星回身，冯千钧道：“明天若你得闲，兄弟想找你……呃，单独聊聊。”</p>
陈星想了想，说：“眼下还不确定，明天若能抽身，我去府上找你？”</p>
冯千钧欣然道：“行，我等你到日昳。”</p>
陈星与冯千钧别过，快步追上项述，问道：“去哪儿？”</p>
项述摘了衽上那朵秋海棠，拿在手里，修长的手指拈着花枝转来转去，花瓣纷飞，被抖落了不少，随口答道：“不是想找肖山？这边走。”</p>
项述带着陈星过御花园，到演武场，只见谢道韫换了身干练武服，两手持剑，正与戴着一副木爪的肖山练武，侍卫们围得水泄不通，陈星便与项述在外看着。</p>
谢道韫挥剑去，肖山却气定神闲，只是一招便将谢道韫的剑打落，侍卫们轰然叫好。</p>
谢道韫拾起长剑，不甘心地怒道：“再来！”</p>
肖山不耐烦道：“你打不过我！还来？”</p>
那嚣张模样，简直与项述像了个十足十，陈星心想你俩真是一般的欠揍。</p>
“肖山的武技学得太杂了，”项述随口道，“全是野路子。”</p>
陈星看了一会儿，说：“项述，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能这么强？”</p>
项述难得地认真说了句：“有人生下来就适合读书做文章，有人则天生适合学武，这很难理解？”</p>
陈星总觉得项述有时简直强得不像凡人，也许是因为这身强绝武艺导致他有时有点暴躁，也许是因为性格里带着少许疯狂与乖戾，才能窥见武艺的巅峰之境。</p>
“我来陪你练。”项述朗声道。</p>
肖山正抱着胳膊，见项述来了，当即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只见项述手持那朵秋海棠，也不用兵刃，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执花枝，就这么面朝肖山。</p>
围观者瞬间全部轰动了，陈星听过武学到了化境，飞花摘叶俱能伤人，却始终未曾见过，这秋海棠花一碰就散架，要怎么打？况且对手还是肖山。</p>
“陈先生。”</p>
项述与肖山对峙时，陈星背后一个声音响起，客客气气道：“借一步说话。”</p>
陈星心想就不能等打完了再找我么？回头一看发现却是濮阳，只得跟他走到演武场的一边去。</p>
濮阳掏出一个小木牌，恭恭敬敬，双手递给陈星，陈星认出那是大汉驱魔司的腰牌，惊道：“你……你也是驱魔师？”</p>
濮阳说：“确切地说，算不上，在下的先祖，乃是大汉驱魔司的守阁人。”</p>
陈星想起数百年前，驱魔司鼎盛之时，看门的、跑腿的、守书阁的都有其职，驱魔师们四处降妖时，这些人便在司中料理一应事宜，犹如军中文职一般。见驱魔司后人，陈星便觉亲切无比，忙朝濮阳行礼，濮阳忙再次回礼。</p>
“没想到数百年后，还能见到大驱魔师，想必万法归寂的时代，也快过去了。”濮阳唏嘘道。</p>
陈星无奈道：“这可说不准，毕竟定海珠的下落，还毫无头绪呢。”</p>
濮阳说：“心灯只会在魔气肆虐神州时再现，您的现身，正说明了这一切必将迎来终局。万法复生，指日可待。”</p>
当年陈星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而百里伦的身份，也正是驱魔司的后人之一。没想到都好几百年了，江南果然还流落着不少与驱魔司有关系的后人。</p>
陈星又问：“你家当年是为驱魔司守书阁的？有什么情报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