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留先以定海珠收走了所有的天地灵气,导致万法归寂,”项述说,“世间法术既已失效,孔明又如何在一百三十年后借来东风?”</p>
这明显不合理,陈星忽然就懵了,说道:“对啊,三国时早就万法归寂了吧。”</p>
众人面面相觑,谢安却道:“兴许借东风只是一个手段?诸葛相通晓天文地理,自然也知气象变化,忽悠下孙吴,也是说得通的。”</p>
这是唯一的解释,陈星却总觉得不大合理,说:“这么重要的问题,怎么不早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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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述说:“当时我就问了,你说‘这不重要’。”</p>
“定海珠会不会就在赤壁?”冯千钧说道,“如果张留收走天地灵气之后,就遭到尸亥的伏击,逃跑时将定海珠藏在了附近呢?此物若留在山中,依旧能散发出少许灵气,于是一百多年后,孔明找到了此处,却解释不通为什么普天之下,只有南屏山能施法,总之,他这么做了……”</p>
谢安也怔住了,这么说来,也许就有答案了!</p>
陈星马上说:“稍等,让我试试!”</p>
陈星抬手,祭起一个简单的法术,黄昏时分,山风穿临林而过,令他几次俱难以集中精神,激动得不住发抖,若当真如此,说不定得来全不费工夫,距离定海珠的下落,已经很近很近了!</p>
顾青与谢道韫尚是首次见驱魔师施法,眼中充满讶异地看着。</p>
陈星一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竭力平复喘息以镇定情绪,回忆口诀。</p>
项述忽道:“你确定万法归寂后,唯一能释放出灵气的就是定海珠?”</p>
“你别和他说话!”冯千钧与谢安同时道。</p>
“让他施法,”谢安说,“待会儿再问。”</p>
陈星试了几次,失望地说:“没有,找不到灵气流动的痕迹。”</p>
项述倒是很冷静,又问:“是不是法诀的问题?”</p>
“我不知道,”陈星心烦意乱,说道,“毕竟在我学习法术时,就已经没有灵气了……算了,先回答你的问题。”</p>
陈星想了想,认真地解答道:“万法归寂,唯独心灯尚能释放法力,这个说法其实不太合理。”</p>
项述“嗯”了声,显然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天地灵气消失后,只有心灯能发挥作用。</p>
“除了心灯之外,世间还是有一部分法力的,”陈星说,“只是很少,很少,譬如说陆影。”</p>
当初项述与陈星、肖山都看见了,陆影在临死之前,释放出了一股柔和的力量,让整个卡罗刹恢复生机,这又怎么能说法力全部丧失了?</p>
项述说:“陆影的力量从何而来?”</p>
这时肖山答道:“内丹。”</p>
“对,”陈星说,“妖族的内丹。”</p>
妖族在万法归寂之前,通过吸纳天地灵气来增加自身的修为,这部分法力纳入体内后,便保存在自己的内丹之中,提供妖生存所需的力量。陈星现在也大致能理清经过了,定海珠所收取的,乃是浩瀚的游离灵气,并不能把世上妖怪内丹中的灵气也一起给收走。</p>
所以灵气尽失后,妖怪们凭借自己的内丹,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内丹中的法力无法再生,正如瓶中所装之水,耗完之后一旦没有补充,没了就是没了。</p>
陆影乃是异常强悍的大妖怪,又得了烛阴归寂前的龙力,内丹中蕴含的灵气用了数百年,直到死前仍有剩余的妖力。</p>
“心灯也有点像,”陈星索性坦白道,“心灯燃烧的,是人的魂魄。而三魂七魄,是能缓慢再生的,虽然很弱,却像一个源源不绝、提供少量力量的内丹。”</p>
“唔。”项述倚在悬崖边,却似乎在想别的事,说,“所以如果我找到了某只妖怪的内丹,便可以替代心灯,让不动如山发挥作用。”</p>
“以妖力驱动,理论上也不是不可以……”陈星说,“就像借用怨气一般,只是能量的区别,妖力本质也是天地灵气,可是万法归寂已经好几百年了,再厉害的妖怪,内丹中的妖力也已竭尽,连凤凰都撑不住,就不要想了。”</p>
陈星自然知道项述的目的是保护他,但他宁愿项述能放手一搏,决定找个时间,好好与他谈下这件事。想到项述对此十分在意,则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心里又有点难过。</p>
“没有法力流向,”陈星说,“至少我目前察觉不到。”</p>
天色渐暗,冯千钧于是道:“要么下山去?明天再上来调查?”</p>
谢安已吩咐郡守准备,下山后便乘船前往官府借宿,说:“不用着急,权当出来散心,这些日子也忙得厉害,就休息下罢。”</p>
谢安本意既是调查,亦是过来重新斟酌赤壁附近的地形,毕竟苻坚若挥军南下,江南沿岸皆是前线,长江以南亦成了大后方,淝水一旦失利,说不得就要且战且退,保留实力,寻找更合适的决战战场。</p>
“你们先下去罢,”项述说,“带他歇着,我再在这儿待一会儿。”</p>
陈星知道项述仍不死心,于是说:“我陪你。”</p>
余人便沿着山路离开,剩下陈星与项述独处。</p>
天边火烧云卷来,万顷霞光飞过,洪湖渔舟唱晚,万顷金波。项述走到七星坛中,低头看脚下的石头,再抬头看峭壁。</p>
陈星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咱们似乎来对了地方。”</p>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项述没有接陈星的话,反而问道。</p>
“啊?”陈星一怔,心念电转,却道,“没……没有啊,怎么忽然这么说?”</p>
项述背对陈星,站在七星坛一侧的峭壁前,抬头借着夕阳最后的光,打量嶙峋山石,又道:“每当说起法术、古籍,总是一套一套的,你就没想过怎么保护你自己?”</p>
“这不是有你吗?”陈星笑道。</p>
项述眉头皱了起来,陈星又说:“项述,你很在意我的性命。”</p>
项述没有回答,反而道:“记得在襄阳初见的那天么?”</p>
陈星觉得有点好笑,两人谁都不正面回答对方的话,迂来绕去的。</p>
“当然记得了。”陈星说,“你醒来以后,就把我绑了起来,你看那块石头已经看了半天了,这么好看么?”</p>
项述忽然退后,说:“过来这儿。”</p>
陈星:“?”</p>
项述摘下背后重剑,陈星警惕起来,有敌人?于是祭起心灯,项述却握住他的手腕,皱眉道:“我只是让你看一眼。”</p>
说着,项述退到一旁,双手握重剑,斜斜朝向那块石头,做了个劈砍的动作,说:“像什么?”</p>
阳光逐渐暗了下去,陈星也发现了,先前项述对那块山石的观察有了结论,说道:“这是……这块峭壁是被斩下来的。谁的力气这么大?”</p>
项述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去,只见山涧底下,有一条裂缝,其中已长满了植物与爬藤,若清掉爬藤青苔,说不定正是一场战斗后留下的痕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