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得。”重明随口道。</p>
陈星：“……”</p>
无数个猜测逐渐在陈星的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前因后果，忽然就产生了奇怪的联系。</p>
“岁星已经离开你了，你会活很久很久，也会找到一位，与你相伴一辈子的……护法武神……”</p>
那是陈星在失去意识、坠入黑暗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p>
如果没有遇见项述，那么失去一切记忆的自己，一定会失落地站在地牢门口，最后接受了心灯指引出错的事实，离开襄阳城北上。不被项述绑在民舍外，他将提前半天抵达麦城，不会碰上冯千钧，但最终他们依旧会在长安认识，只是延宕了不少时日。</p>
那天他将骑马穿过隆中山，天色尚早，不会在那个峡谷外宿营，就不会碰上魃……</p>
……也不会遇见周翌。</p>
他就这么离开荆州，前往长安，抵达后，一定会去拜访宇文辛，认识……</p>
所以如果按照项述的计划，一切若重来一次，他的护法极有可能将会是——</p>
陈星翻身，离开帐篷，裹好外袍，纵马出去，没入风雪之中。</p>
“项述！”陈星朝着湖畔纵马疾驰，喊道，“项述！你在哪儿？！”</p>
湖畔雪雾茫茫，一个身影从树丛下飞出，扑住陈星，带着他滚下了马，将他抱在怀里，滚了几圈。</p>
“你疯了！”项述身上、头上全是雪，抱着陈星，压抑着愤怒道，“又跟来做什么！”</p>
陈星怔怔看着项述，那一瞬间，他仿佛就明白了，近日里项述为何对拓跋焱抱有这种奇怪的敌意——万古潮汐发动前，项述一定也曾经想过，定海珠碎裂，这个自毁行为无异于将陈星重新托付给了拓跋焱！而这一暗示，始终根植于他的脑海中，令他对拓跋焱抱有相当强烈的敌意！</p>
项述：“？？？”</p>
项述疑惑地看着陈星，陈星不住喘息，而后道：“没……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担心你了，有点……有点想……想你。不知道你在……在做什么，忍不住出来找你。”</p>
项述：“……”</p>
车罗风藏身树丛后，远远看着这一幕。</p>
项述与陈星注视彼此，陈星手里抓着一把雪，忽然恶作剧心起，“啪”地拍在项述脸上，继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p>
项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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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述差点肺都要被陈星气炸了，把他挟起来，捂住他的嘴，陈星不住挣扎，被项述带到树丛后。</p>
“别出声！”项述眉头深锁，吩咐道，“正在埋伏！”</p>
陈星半躺在雪地里，全身是雪，越过树丛望去，看见了巴里坤湖中央的那座岛屿。</p>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来吗？”陈星问。</p>
“你有病吗？”项述压低了声音威胁道。</p>
“哈哈哈，对啊。”陈星说。</p>
车罗风：“……”</p>
项述简直拿陈星没脾气了，前一刻在阿克勒营地里还一副气势汹汹、随时要与他闹个三天三夜不算完的势头，自己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便又跟个**似的追了过来。</p>
这是同一个人吗？</p>
陈星看看外头，眼睛转来转去，再看项述，说：“你冷不冷？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说着拿出烤肉。</p>
项述接过，说：“你呢？吃了不曾？”</p>
陈星往自己嘴里塞了点肉干，顺手递了点给车罗风，车罗风不说话接了，以询问的眼神看项述，项述示意继续在这里等罢，吃了点肉干，再抬头看天。</p>
时近凌晨，天一片漆黑，风雪渐消退了，陈星冷得有点发抖，自觉朝项述怀里钻，项述不得不将他抱着，用体温给他取暖。陈星说：“周甄来了喊我。”</p>
车罗风安静地看着熟睡的陈星，再看项述。项述沉默，视线与车罗风相对，在这漆黑一片的雪地中静默无言。</p>
“是。”项述仿佛延续了车罗风来前的某个未结束话题，答道，“怎么？说罢，总得说个清楚。”</p>
车罗风双眼发红，别过头去，没有再说下去。</p>
陈星不知睡了多久，湖畔响起窸窣之声，远方白骨军团出现了，一道黑火在黎明将至时飞来，落在巴里坤湖畔的岛屿上。骨军犹如卷地的白毯，激起雪粉，再度涌入湖中，带起冰面碎裂之声。</p>
项述轻轻地把陈星放在树下，脱下自己覆在铠甲外的裘袄王袍，盖在他的身上，做了个手势。铁勒武士离开树林，借着黑暗的掩护靠近湖面。</p>
成千上万的白骨尽数浸入了湖中，周甄收起狰鼓，一脚踩上冰面，湖内现出一条白骨之路，托着他来到岛屿中央。</p>
黑火幻化出王子夜的身躯，安静站在空地上。</p>
周甄沉声道：“计划失败了，接下来怎么做？”</p>
王子夜一身黑火翻涌，沉声道：“正有重要之事，无暇分神，沙洲的仪式已到紧要关头，派不出援军来帮你了，拿不下龙城，你须得另想办法。”</p>
周甄说：“我在想，或许将手中的兵力压上去，首先解决卡罗刹，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没料到，述律空会在此时突然归来……”</p>
王子夜：“车罗风饮下了魔神血么？”</p>
周甄沉吟不语，最后摇了摇头。</p>
“他说，他还没想好。”周甄答道。</p>
王子夜轻蔑地冷笑一声：“不要紧，现在你不去招惹述律空，他也会主动找上门来，我们可以稍微调整下计划，抓住他以后，你就前往卡罗刹，设法将白鹿的尸体拿到手，白鹿已经快撑不住了。”</p>
周甄担忧地说：“那名大驱魔师跟在他的身边，已经开启了哈拉和林的守御墙，就怕您传授的法术起不了太大作用。何况苍狼的炼化，还未完全，就怕现在无法出战……”</p>
王子夜轻松地答道：“赌一把罢，人生总是要赌的，不是么？上次已经证明了效果，否则述律空也不会束手就擒，设若这把赌赢了，你就……”</p>
忽然间，聚集为王子夜的黑火发生了突如其来的扰动，伴随着一股绿叶轰然卷来，另一股生机盎然的力量瞬间将黑火击碎！</p>
王子夜的声音顿时变得慌张起来：“冯千钧！怎么找到这里的！快来人！”</p>
黑火爆散，轰然消失。</p>
就在此时，湖面四周响起了极其轻微的流水声，似有人正在往湖内倾倒液体。</p>
周甄环顾四周，蓦然感觉到了危险，仿佛此刻的自己，已成为了被猎人锁定的猎物。</p>
周甄缓慢靠近岛屿中央的祭坛，一手按在了兽皮上，紧紧抓住了那庞然大物。</p>
“谁？”周甄浑浊的双眼望向黑暗之中，另一手紧握着狰鼓。</p>
巴里坤湖畔，碎裂的冰面下，白骨再次缓慢攀爬而出。火光纷纷亮起，漫山遍野，阿克勒人与铁勒人逐一现身，站在外围的项述一身铠甲，每人手中持一火把，形成环绕巴里坤湖的一道蜿蜒火龙。</p>
“统领四海草原、普天万民的大单于。”</p>
项述沉声道，将火把扔进湖中，随即四千火把同时坠入巴里坤湖，引燃了覆在湖面上的火油，刹那巴里坤百里湖面，迸发出滔天烈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