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点了点头。</p>
严峫没吭声，拿着手电继续向前走去。黄兴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全身连背上都溅满了泥点，未几才听他沉沉的声音传来：“……大案呐。”</p>
“你也歇会去吧，”不知怎么黄兴突然有点不忍，“喏，我让老张他们几个买夜宵去了，待会回来你也吃点，喘口气。”</p>
严峫不置可否。</p>
严峫的个头太高于平均值了，穿上警队雨衣后一截脚脖子还露在外面，满鞋满裤脚灌得全是泥，每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踩水声。他就这么穿过积水的草坡来到高速公路护栏外，目光落在远处随大雨不断摇摆的黑影上——那是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p>
不知为何他心中微微一动，握着手电往前走去。</p>
黄兴：“？”</p>
黄主任不明所以，就跟在严峫后面，越来越远离搜索范围，直到两人站在了灌木丛边。</p>
“怎么了老严，我让人搜搜？”</p>
“……”</p>
严峫眯起眼睛，他的瞳孔几乎压成了一线，看起来有些近乎阴沉的锐利。</p>
“你看南面的灌木丛，”突然他开口道：“是不是反而比北边的还矮一点？”</p>
——朝阳面的植物生长不可能比背阴面还低矮稀疏，黄兴猛地一怔！</p>
“痕检！过来几个痕检！”黄兴失声道：“快，把这片草丛圈起来！！”</p>
·</p>
“有了！黄主任！”半个小时后，跪在灌木丛间的刑警抬起头，在周遭无数期待的视线中兴奋喊道：“灌木枝呈现大片不正常压倒和折断，有树叶呈碾碎状，碎片向四周扩散并提取出了半个脚印，确定被人踩踏过，应该是发生了争斗！”</p>
很多人提到喉咙口的心脏瞬间摔回了胸腔，严峫厉声喝问：“鲁米诺反应呢？！”</p>
刑警言简意赅：“有血！”</p>
有血就有DNA，有争斗就说明至少在弃车时楚慈还活着！</p>
大半夜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一口气从紧绷的骨缝里松出来，很多人当场就不顾形象地跌坐在了泥地上。</p>
严峫双手插在裤袋里，笔直站在灌木丛边，沉声道：“提取血迹做DNA对比，现在就做！”</p>
裤袋一阵震动，手机响了。</p>
严峫掏出手机看了眼号码，来电显示“姓陆的”——江停。</p>
“这人，怎么鼻子比啥都灵。”严峫哼笑起来，自己都没听出自己语调中的轻快，接起了电话：“喂？我可告诉你，刚才……”</p>
手机里响起江停的声音：“我有个猜测，可能要花你一点时间。”</p>
“什么？”严峫话音刚落，手机一震，显示接到了来自“姓陆的”未读短信。</p>
“建A6U789，建A6U766，建A9U766……你发给我这些什么意思？”严峫狐疑道，“建A6U799是胡伟胜套用一辆白色锐志的车牌号，怎么了？”</p>
江停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后是客厅温暖干净的橘光，墨汁似的暗夜隔着一层玻璃，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眉头紧锁出一道深刻的纹路：</p>
“套牌一般都是套同厂、同色、同型号的车牌照，为什么胡伟胜开凯美瑞，却要冒着一定程度的风险去套锐志？虽然也是同厂同色且外形相似，但这不符合一个多年贩卖假药和涉嫌**的人的行为习惯。”</p>
严峫稍愣。</p>
“胡伟胜在审讯中抵死不交代他女朋友，可见那名女性绑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江停沉沉道：“那么是否有可能，她曾要求胡伟胜跟自己用情侣车号呢？”</p>
·</p>
江停挂了电话，站在窗前许久。</p>
韩小梅已经走了，暗夜仍然风雨交加，脚下这座城市闪烁着浩瀚灯海。那千家万户的窗棂间飘散出欢声笑语和热气蒸腾，他们不知道在很多无法被光渗透的角落里，有令人作呕的罪恶正在上演，也有数不清的人正为了阻止犯罪而彻夜奔波。</p>
暴雨疯狂鞭打落地窗，江停抱紧双臂，向后退了一步。</p>
这个动作潜意识里似乎是在向身后这套安静崭新、装修华美的公寓寻求某种虚伪的安全感，然而此地空旷无声，只有一丝丝难以形容的气息萦绕在虚空中，那是这里的主人上次来时匆匆留下的。</p>
刚毅，率直，温暖，甚至有点炽热。</p>
江停微微打了个寒噤，仿佛从某种不切实际的梦境中清醒过来般，猛地上前重新站在了窗前。</p>
手机又响了，江停接起来：“喂，严峫？”</p>
“建A9U766！”严峫的声音在雨中异常清晰，可能是在对着手机大声喊：“车主叫柳宛秋，二十七岁，你猜猜她是什么人？！”</p>
江停说：“我猜不到，不过你的人肯定已经在去找她的路上了。”</p>
严峫朗声笑道：“丁家旺他老婆的表外甥女！”</p>
江停不由莞尔。</p>
“我们从现场提取到了至少一名嫌疑人的DNA，联网DNA查询显示此人名叫池瑞，十年前曾因非法制枪入狱，目前不能确定是否跟范正元所持的黑枪是否有联系，我们正赶去实施抓捕的路上。”严峫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你好好呆在家里，在这个案子结束前，除非我派人去接你，否则都别乱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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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正元是谁派来的，为什么盯准了江停，是否跟挟持楚慈的人有联系，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都无法确定。江停身后隐藏的秘密就像个无底黑洞，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个“范正元”，正虎视眈眈准备要他的命。</p>
江停挂了电话，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感到了一丝放松。</p>
韩小梅临走前泡的普洱茶已经冷了，江停没在意，端起来喝了一口，刚沾舌头就：“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