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愣住了，什么叫再想想？</p>
吕局对秘书不加掩饰的疑惑视若无睹，也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突然话锋一转：“我刚才想起一件事来。方正弘先前停职养病，那段时间禁毒支队的工作都是秦副支队主持，对吧？”</p>
“对没错，您这是……”</p>
“刑侦的余队长病休，严峫被任命为代正职领导，这个委任是咱们局里正式下过内部文件的。但禁毒那边虽然一直是秦川临时承担工作，却缺少正式委任，很多文件材料都签得名不正言不顺，给禁毒支队的日常管理带来了很多不便。我看这次方正弘停职，干脆就把对秦川的代正职委任文件也一道下了吧。”</p>
秦川作为副职管理禁毒支队，和严峫作为副职管理刑侦支队，这两者都是在特殊时期代行正职权限，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上的不同。但如果出了建宁市局的大门，有没有那张正式文件的区别就会变得很明显，比方说严峫去恭州见齐思浩的时候高盼青可以直接介绍“这是我们严哥，目前主持支队工作的一把手”；但秦川要是出去办案的话就不能这么介绍了。</p>
所以下达这个委任文件对秦川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张秘书立刻一口答应：“好、好，这个简单，我立刻就去办！”</p>
吕局点点头，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仔细叮嘱他：“虽然秦川已经代行正职一段时间了，但按规定只有发下委任文件，才算他正式负责禁毒支队工作的开始。很多管理工作可能他还不熟悉，告诉他凡事都要多请示、多询问，让他每项工作都多来问问我吧。”</p>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张秘书一一记下，看吕局没什么其他吩咐了，才指指桌面上那封调阅监控资料的公函，又请示了一遍：“那个，吕局，您看这个盖章……”</p>
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光线暗的原因，有那么几秒钟时间，他突然觉得吕局的表情有些微妙。</p>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肯定跟平常时笑呵呵的吕局长大相径庭，以至于张秘书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p>
“这个，”吕局粗圆的五指在公函上按了按，平淡道：“再说吧。”</p>
怎么个再说法，从此以后都不提了吗？</p>
那严副支队中毒的事还怎么调查？难道直接跳过一这块不去管它？</p>
张秘书有些怔愣，但不知怎么被压得不敢多说，下意识赔着笑应了。</p>
吕局老花镜后的眼皮耷拉着，仿佛没看到秘书的疑惑。直到张秘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办公室再次只剩下了他一人，他才缓缓拿起那封公函，拉开抽屉，将它扔了进去。</p>
嘭！</p>
办公室里恢复了静寂。</p>
·</p>
江停手里的汤勺顿在半空中：“你们吕局是这么说的？”</p>
虽然严峫立下了雄心壮志，晚上要带江停去吃好吃的，但实际上最后两人还是回了家。炉灶上煲的大骨头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富含胶原蛋白的骨髓将汤色炖得发白，嫩豆腐不断上下翻滚，在深秋夜晚的厨房里散发出温暖的气味。</p>
严峫搬了个小板凳，守在汤锅边择小葱，闻言沉声道：“吕局还是很相信方正弘的。。”</p>
江停说：“你们吕局以前……”</p>
严峫敏锐地发现了他语调中的欲言又止：“怎么，以前打过交道？”</p>
“行动中碰过面，庆功会上说过几句话而已，倒没有什么深交。不过吕局在西南地区的公安系统挺有名，都说年轻时非常厉害，老了也是只老狐狸。”江停把汤里炖得烂烂的大骨头翻了个面，笑道：“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吧，只是有时太滴水不漏了，反而让人感到不太舒服。”</p>
严峫下意识嗯了声，紧接着尾音蓦然抬高：“什么？”</p>
“什么什么？”江停漫不经心瞥来。</p>
他们一站一坐，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电光石火间严峫脑海中冒出一段相似的对话，那是在胡伟胜****案结束后，在建宁市局宽敞空旷的局长大办公室里——</p>
“您觉得江支队长是个怎样的人呢，吕局？”</p>
“年轻，果敢，智商高……可怕的高。”</p>
“这点让我个人感到很不舒服。”</p>
……</p>
几乎完全相同的对话，以角色调换这么巧合的方式再度重演，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和荒谬从严峫神经末梢传进大脑，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p>
“严峫？”</p>
“哦，没什么。”严峫定了定神，“就是感觉你对吕局评价不怎么高的样子。”</p>
江停不以为意：“这倒没有。再说人家是广受尊敬的前辈，用得着我评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