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头，瞳孔那样涣散，多么不舍得他的宝贝。不要忘了他的阿衡，可终究，渐渐忘却。</p>
因为，他已经忘记如何说话。</p>
所以，如何才能开口喊出阿衡。</p>
她教他说话，他看着她，只是笑，大眼睛干净而无辜。</p>
她喂他吃饭，指着排骨：“排骨，排骨，言希，你最喜欢吃的排骨，跟我念，排——骨——”</p>
言希歪头，不说话，只张大嘴，咬住她伸过去的装了排骨的勺。</p>
她拿着牛奶，故意不给他：“言希，你的巧克力牛奶，牛奶，这是牛奶，念了才给喝。”</p>
言希看着她，迷迷糊糊地，却抢过了玻璃杯，咕咚咕咚地喝着，喉头发出很响的响声。</p>
阿衡抽搐了唇角，不是这样的声音。她想了想，和颜悦色，又教他：“言希，言希，言希，这是你的名字，知道吗，言——希——”</p>
她拖长语调，念得很清晰好听，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p>
他有些茫然，然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想了，乖巧地递给她剩下的半杯牛奶，忍痛割爱。在他的心中，牛奶和言希是等同的概念，他以为阿衡要喝他的牛奶。</p>
阿衡沮丧了，自暴自弃：“阿衡，阿衡呢？算了算了，你要是记得，我跟你姓。”</p>
那少年想起什么，恍然大悟，笑得堆起半边酒窝，孩子气地拍手，轻轻地温柔低头，六公分的距离，浅浅吻上她的眼皮。</p>
凉凉的、痒痒的。</p>
阿衡等同于亲吻吗？</p>
阿衡上学的时候已经不能带言希，因为言希开始害怕到人很多的地方。</p>
除了一年固定的几场音乐会，温母并不忙，便在阿衡上学的时候把言希接到家中照顾。她又买了一部手机给阿衡，如果言希哭闹的话，会及时打电话给她。</p>
温母总是笑，好像又重新养了一个娃娃。</p>
思尔撇嘴，哪有这么大的娃娃。</p>
思莞想起什么，有些怅然，望着阿衡，颇不是滋味。</p>
阿衡心中对母亲十分感激，温母却笑着摇头：“十七年还顶不过两年，小希当真是个白眼狼。”</p>
温母按着阿衡的吩咐教言希说话，言希却总是不理会，坐在电话旁，不眨眼睛地盯着。</p>
铃声响了，龙眼般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抢着接电话，可总是陌生的声音。于是，他扔了电话，噘嘴，转身，留下一片灰色的阴影，十分之哀怨。</p>
温母大笑：“我的宝哟，不是阿衡，你也不能扔电话呀。”</p>
她来了兴致，教言希记阿衡的手机号码：“136××××6196，宝，记住了吗？”</p>
温母念了一遍，厨房里张嫂喊人，便停了，走到厨房。</p>
回来的时候，言希正抱着电话，笑得嘴几乎成了心形。</p>
电话里：“喂，喂，喂，妈妈吗？喂，信号不好吗？妈妈，言希不听话了吗？”那样温和软软的声音，正是阿衡。</p>
温母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孩子欢喜天真的容颜，话筒中的另一端很远又很近，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p>
“没有，他很听话很听话。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乖乖地想着你。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念你的名字。”</p>
可是，你就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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