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中没这句啊,哪来的敢负天下为卿狂?</p>
她笑靥如花,说:“别说这句,卿卿本来也是没的,只是有个笨蛋,小时候学说话时,只会念叠字,便有了卿卿。有了卿卿,方有为卿狂。”</p>
阿衡恍惚,脑中忽而想起,许久之前,也有人伸出那双手,指纹很淡很淡,他说:“温衡,这两个字,从姓到名,都是我的。”</p>
可是,卿卿呢,卿卿……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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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是谁的?</p>
忽而转了身,开了口,受伤的表情:“阿姨,你说你要给我留布丁蛋糕的,阿姨,你昨天说过的。”</p>
那样子,真像个不懂事的孩子。</p>
可是,顾飞白,爱穿白衣的,有洁癖的,每天背脊都挺得很直,她连他的背影都怜惜感动到想要时刻拥抱的顾飞白,在不懂事的时候,也曾经说过:“温衡,你不必爱我,就是从下一秒开始,二十二时八分三秒,你也晚了整三年。”</p>
那是去年秋天的晚上,他喝了一些酒,莫名其妙,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这一句,最清楚。</p>
他耿耿于怀的一些东西,是她费心思索绞尽脑汁却茫然一片的东西。</p>
她看着那两个人,突然,渺小,痛苦。</p>
阿姨忽然凝滞了手上的动作,表情变得惊恐:“小心!”</p>
阿衡看着她:“什么?小心什么?”</p>
抬眼,旧招牌从天而降,砸下,直直的。</p>
然后,无法逃离的距离,铺天盖地的灰尘和锈迹的味道。</p>
她用手去挡,却只闻到鲜血的味道,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p>
倒在血泊中,阿衡头脑中一片模糊震荡。心跳,呼吸,那么大的声音,似乎终止比继续还容易。</p>
睁眼,却没了天空。</p>
她想:我真是乌鸦嘴。</p>
她想:我是不是要被压死了,被一个画着大蛋糕的招牌?</p>
忽然,她很想哭,记不得顾飞白,记不得二姐了,大声,疯了一般:“阿姨,阿姨,把你的电话给我,我要打电话!”</p>
撕破了喉的声音。</p>
不过短短几秒钟,她觉得大把的灵魂从身体穿过,透过乌黑的金属牌子,挣脱了个彻底。</p>
当所有的重负移开,只剩下顾飞白的眼睛。他的面孔僵硬,白色的外套垫在她后脑勺的伤口上,双手固定。</p>
她从他眼中看到自己面庞上的鲜血沾在黑发上,还有那双几乎涣散的眼睛。</p>
多可怕。</p>
顾飞白面无表情,他说:“你给我撑住,远不到死亡的程度。”</p>
死没有这么容易。</p>
顾飞白掏出手机,120三个数字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遥远。</p>
他在颤抖。</p>
阿衡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眼角,忽然颤落了,泪水。</p>
好想,再说些什么。</p>
什么话。</p>
高中时英语老师说,Phone是远处的声音。那时,上着课,她缩着身,把电话放在耳边,为难地开口:“你乖,乖,听话,我马上回家,拿着七连环,不要抱小灰,痒痒,知道吗?”</p>
那边,是沉默,沉默,无休止的沉默。</p>
可是,她知道,他一直在乖乖地点头,乖乖地笑开。</p>
于是,远处的声音,多远多远。</p>
思念忽而从心脏榨出了血液,却一直流不出,她痛哭,抓住了顾飞白的白色毛衣。</p>
她说:“能不能把电话给我,然后,飞白,我不敢伤心了,行吗?”</p>
他吸入了冷风,剧烈地咳了起来,满身的冰冷。他说:“为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p>
她看着他流泪,那目光是无力,直至绝望。</p>
他眯眼看着远处驶来的救护车,没了表情。他说:“你终于,成了我的眼中钉。”</p>
多深,多痛。</p>
轻轻地把手机放在她的手心,是凉是暖,是春暖花开,是寒风千里。</p>
只剩下十一位数字在她脑中盘旋,像个空白的世界,却扭曲了空间、时间。</p>
是不是拨打了,就触到时光的逆鳞,回转,重新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