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悄悄地传出去，陶家七少奶奶要生养了，相熟人家的太太奶奶们难免要来表示一下心意。身体不好的时候她自是不能见客；待她身体好些了，又懒于应对。她偶尔想想也不知自己从前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精神，那么多要应酬的人，她总能应酬的滴水不漏。现在多数都由陶夫人挡了架，极少数她见一见，不过是水家二少奶奶这样的朋友。还有任秀芳医生。</p>
任秀芳是真心替她高兴的。来看她还给带了许多育儿书。</p>
她没有问过任医生身陷囹圄时候如何度过的，仿佛那一段的经历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反而比之前更加的乐于助人和开朗活泼。任秀芳也不提那些，就是隔段时间来看她，给她带来些小礼物。有一天她拿来的是一盏漂亮的纱灯。</p>
她就问这是不是逄敦煌送的。任医生笑着说承认是的。</p>
她不出门，逄敦煌也并不方便进内宅来探望她。有好久不曾见过面，其实多半是有点心结。她知道逄敦煌是为了她好，才将一些事情隐瞒下来，暗地里帮着她的。她只是一时不能接受。</p>
那纱灯，她喜欢的很。</p>
任医生笑着说，虽然这是逄家家传的手艺，可是多少年也没见敦煌干过这样的活儿了。这一回有空从栖云山回来住了两日，好不容易扎成了这么个能看的让她捎进来……</p>
任医生走后，她让人把纱灯挂了起来。</p>
纱灯是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扎的很精细，描画的也素雅，让人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笑出来……</p>
陶骧回来后也看到了那纱灯。</p>
他在纱灯下站了好一会儿。</p>
张妈请他去吃饭，他一回头时，正好她从房里出来。</p>
天气很冷了，他都换上皮大衣了。外面下了雪，肩上有一层细细的水珠。是雪化了。</p>
看他们都愣着，张妈小声说，过两年，少爷和少奶奶可以带孙少爷孙小姐去逛灯会的……他没说什么，她也没有。</p>
她想不出来，或许真有那样一日。</p>
其实也不难想，他和麒麟儿、瑟瑟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抱着扛着他们。</p>
纱灯后来她让张妈收了……</p>
静漪站了站，手扶着栏杆，想转身上楼去。</p>
就在这时陶骧站了起来，开了灯。</p>
客厅里顿时亮如白昼，他看着她，问：“睡不着么？”</p>
她点点头。</p>
她似乎犹豫了下，才慢慢地走下来。</p>
动作有点迟缓，身子有点笨重。其实她样子还是很好看的。已经显怀了，身上的裙褂宽大。屋子里总是很暖和，她穿的并不厚。此时是夜里，也不过多加了件一斗珠的长褂。头发又长长了些，已经垂到肩下，面庞丰秀些，人简直珠圆玉润起来。才不过下个楼梯，有点气喘，来到他面前，面庞红润起来。</p>
“要什么东西吗？”他问。</p>
张妈常说，少奶奶夜里醒了或者睡不着的时候，总要加一餐的。</p>
她胃口好总是好事。</p>
静漪摇头，说：“就是下来走走。”</p>
陶骧点点头。</p>
两个人说话，惊动了值夜的仆役。他挥手让他们下去不要来打扰。回过身来看到她站在窗前，看着外头明亮的月亮……月光再明亮也总有些清冷的。但是她的模样真是温柔又温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