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程世运转过脸来,看着女儿。清晨的阳光明亮中有些冷清,女儿的容貌格外清楚地印在他眼中……他听着女儿和他有商有量地说着话,不是别的,正是当年的那笔钱。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也许时间太久的缘故,或者是其实在他心里,钱从来不是那么重要。他只记得女儿和他的嫌隙及离散,却不记得到底是为什么了……他也老了。</p>
“父亲,我想把这笔钱还给牧之。我想他会用在更合适的地方。”静漪说。</p>
程世运说:“那是陶家的钱。牧之给了你,就是你的。要怎么处置,你看着办,不需征得我的同意。”</p>
静漪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父亲。”</p>
“姥爷!”卧室门一开,娇娇嫩嫩的一声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陶遂心这个小家伙。她跑过来先勾着静漪的颈子亲了亲说了句“妈妈早安”,接着便爬**去,搂着程世运,亲了亲,说:“姥爷您可醒了……姥爷,您好点了没?”</p>
“好了。”程世运被遂心搂了脖子,笑微微地说。</p>
“姥爷有没有想囡囡啊?囡囡可想姥爷了……”遂心娇娇地说。</p>
程世运笑着点头,说:“想呢,姥爷也可想囡囡了。”</p>
静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祖孙俩,简直瞬间当她不存在了,嘀嘀咕咕地说这说那起来。</p>
“那姥爷,什么时候再带我去骑马?”遂心问。</p>
“囡囡……”静漪叫她。</p>
程世运摆了摆手,拍着遂心,说:“过两天,姥爷好了就带囡囡去。”</p>
“好啊,姥爷快点好……”遂心又絮絮叨叨地和程世运说起了话,还时不时地咕咕笑着,吞着口水……静漪在一边看着,渐渐眼睛就湿了。</p>
她趁着祖孙俩没有发觉,悄悄退了出去。</p>
静漪从抵达南京家中,一直没能见着三哥程之忱。据三嫂索雁临说办公厅早有专人给她安排了会面时间,可是总有事情打断,好几天了也没能见上面。</p>
索雁临既无奈又歉意。早早安排好的晚宴,也一推再推。</p>
静漪还是很能体谅的。</p>
程之忱如今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着的人么?是妹妹又如何?连嫡母都说,住在这里说近便也是近便的,一两个月见不着之忱也是常有的事。</p>
静漪在家中倒能听嫡母和她说些家常话。杜氏旁敲侧击地问起陶骧,她含糊应对。并不想对嫡母撒谎,可眼下陶骧的态度是那样的,她纵然有心,也得寻着合适的机会……那日一别,她满心里都是他。不经意听到他的名字,心都颤上半日,难以平静。</p>
她知道自己这次简直在劫难逃。</p>
又或者,其实他就是她的劫数,她不管逃到哪里,从来都没有真正摆脱过……</p>
父亲已经能起床了,今天早起恢复了打拳。虽然只能打一趟,但看得出精神不错。</p>
她在楼上房间里看到之了陪着父亲在桂花树下,也下去看看。她还记得那年,她在这里和三哥、之了看着父亲打拳。那一趟趟的太极拳打的何其酣畅淋漓!只是当时的心情,完全不似现在……“三哥现在是没有这个空闲陪着父亲了吧?这么多年多亏之了大哥在父亲身边。”静漪出来,站在之了身后,轻声说。</p>
之了早已知道她出来了,但是没有立即回身,听了她说话,才转身道:“十小姐言重了。对我来说,没有比老爷更要紧的了。”淡淡的,但听起来,数十年沧桑仿佛也就在这几句话里了。</p>
静漪看了他,听到声响,抬头看看,有一扇窗子关上了。她知道那是七姐之鸾的卧室,想必她是看到他们的了。她看了之了,之了脸上并无特别的意思,于是轻声说:“七姐的性子还是那样。就是这些年了,她也还一个人。”</p>
之了没有出声。</p>
静漪晓得自己要是再说,恐怕就多了。恰好这时候程世运打完了拳,之了忙拿着茶水和毛巾下去了。静漪叫了声父亲,程世运点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