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的。你那姥爷说了，若国破便家亡，岂能苟活？我就是想着，还能有几日活头？此时再不能见你一面，恐怕是再也见不着了的……哪怕看你一眼也就罢了。”冯老夫人说着，轻轻拭泪。</p>
静漪握了听诊器在手中，拿了手帕给她拭泪。</p>
冯老夫人强忍了泪，露出一丝笑容来。</p>
“姥姥，我不是在这儿了？”静漪轻声说着，就见陈妈往后退了退，叫了声老爷，屈膝行礼。</p>
冯孝章踱着步子，走近了些。</p>
静漪从容地将冯老夫人的衣襟松了松，掀开衣襟底下一点，将听诊器探进去，轻轻移动着……过一会儿，或让她深呼吸下。直到她确认冯老夫人的身体情况果然并无大碍，才松口气。转过头来望着坐到一旁的圈椅中的冯孝章，说：“姥爷，姥姥恐怕还得吃几天药。”</p>
冯孝章进来之后，始终注视着老妻和静漪。此时静漪对他说着话，他哼了一声。</p>
静漪看他面上虽仍是严肃，却不像在外头时那般怒气冲冲了。</p>
“还是得打针的。”静漪将听诊器挂在颈上，望着冯老夫人微笑，“我会轻轻打，您别怕。囡囡很怕疼，我给打针都不觉得呢。”</p>
她边说，边又看冯孝章。老爷子正在望着老妻，深沉的目光之中，竟看得出一闪而过的关切。她顿了顿，心里一暖。</p>
老爷子对这相依为命的老妻，还是疼惜的。</p>
“囡囡是你的女儿？”冯老夫人微笑着问时，也望了一眼丈夫。看他并没有不快的表示，又说：“在报上看过姑爷的相片，只是不真切。来了么？”</p>
静漪点点头，说：“这里是他的辖区。来也是来了，只是不知得不得闲能来拜见您二老。”</p>
老人家提到陶骧，不但亲切，还是有些了解的。她不禁心里更暖，可也觉得万分酸楚。</p>
“不得闲便不来吧，日后有的是时候见。”冯老夫人说。</p>
冯孝章在此时突然咳了一声。</p>
冯老夫人和静漪同时望向他。</p>
“时候不早了。该打针吃药便打针吃药吧。”冯孝章说完，从圈椅中站了起来，站了片刻，转身离去。</p>
陈妈忙跟着送出去。</p>
一阵脚步声远去，外头安静了。</p>
静漪看冯老夫人也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无声地起身去准备打针。她刚洗过手，陈妈回来，有些兴奋地说着老爷这回可真没发火呢，谢天谢地，可真把我们吓坏了。程先生刚刚也在外头，老爷一走他跟着走了，说让给太太问安，明儿一早再来探望太太、给太太请安。程先生还有几句话留给程小姐。</p>
“说什么了？”静漪擎着针管，问道。</p>
想来外祖父无话，父亲是无论如何不便进来的……于是这么长时间，父亲就在外头候着么？</p>
静漪暗暗叹口气。</p>
“程先生让转告您，让您在这儿陪着老太太，有什么事儿也方便照顾。”陈妈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