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躺好，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p>
静漪瞪他一眼，无可奈何似的躺了过去。</p>
两人规规矩矩地靠着，被子也盖的整整齐齐的。</p>
“说呀。”静漪催促他。</p>
陶骧嗯了一声，说：“倒也不算是正式拜见……”</p>
因为知道就算是正式递拜帖求见，冯家也不会允许他登门拜访，他也便没有那么办。除却冯孝章的身份，和冯家门第高贵的缘故，只因冯孝章断绝父女关系一项，同女儿有任何联系的人，都已经被隔绝在冯家门墙之外。</p>
他那时从关外返回，本该直接回兰州，却不顾同行的段奉先等人的反对，绕了个弯，回北平处理一番杂事。进出北平都甚是秘密，不但没有住进陶家在北平的落脚地陕甘宁会馆，也没有去怡园。虽然那是他和静漪新婚后头一个小家……也是她长大的地方。说起来和她的渊源比别处更深，她也更喜欢那里。可他还是没有去。</p>
从南京来的消息，告诉他静漪仍不知所踪。说是已经分开了的，也说了各自珍重，但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他虽然嘴上不讲，还是想着或许她悄悄回了北平，那么也许他这一来一去，能遇上也说不定。但是他在北平几日，也没有获得任何蛛丝马迹，表明她在北平或者至少来过北平……跟着他的人都心照不宣地向他汇报，谁也不挑开这层窗户纸。</p>
后来段奉先说，牧之你再想想静漪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p>
他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想来想去，觉得她也许她会去她母亲墓上看看。</p>
他去了程家的墓园。程门冯氏墓被守墓人管理的很好。他问起守墓人，最近有没有人来祭拜。守墓人说并没有。他直觉守墓人并没有撒谎……但或许是她去过，又很小心地隐瞒了行踪。</p>
她是那么有勇气。</p>
在他得知她果然毅然决然离开了那些能够依靠的亲人之后，他想能这么做的她，真是够有勇气的。</p>
但是他在冯氏墓前立了好久，总觉得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些香甜的气息。那香甜的气息过于熟悉，不是任何一种香精能调制出来的……除了她身上，他再没有嗅到过任何一种相似的味道。在墓园里徘徊良久，天黑透了，才离去。那香甜的气息就像是沾在了他的衣襟上，一直随着他。</p>
回到住处后段奉先就催他离开北平。为了安全起见，还有回西北后等着他做的那么多事情，他也该离开了。不过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去趟天津。段奉先后来说，牧之你有时候果断绝然地冒险行事时那副德行，真让人恨不得宰了你。可是段大哥仍然陪他一道去了天津。他们预备从天津返回金城，这一次，接上了奉先的妻子儿女。</p>
奉先是不知道他为何非要去天津，旁人也都不知道。甚至拿了厚厚一沓子密报给他的情报官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前清遗老、如今寓公有兴趣。即便是这位寓公仍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可显然他是不太会同这位老先生轻易攀上什么交情的。</p>
他把密报翻了个烂熟，到天津的第二**便去了兴安茶楼。天津的茶楼里兴安不算最有名的，但是出入这里的多是老派名流。因多是熟面孔，彼此见了面少不了寒暄。他一去，就显得有些各色。</p>
冯老先生像密报里说的一样，他的汽车在早上九点准时停在了兴安茶楼的门前。老先生看上去儒雅斯文，眼神却锐利的如鹰隼一般。许是他果真在济济一堂的中老年茶客中惹眼了些，老先生进门往他的包间去时，瞥了他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他觉得冯老先生是把他打量了个通透。</p>
彼此间不过是目光有片刻交会，待冯老先生从他身旁一过，他身上的紧绷感半晌不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