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城王的人占了洛阳,没法再往东走。南边是白袍军打下的城池,我们现在不好和马文才、陈庆之撕破脸,只能往回走了。”</p>
褚向心中烦闷,口气也不是太好。</p>
“否则呢,往天上飞不成?”</p>
选择了方向,几万大军开始回撤,还没离开洛阳城多远,就发现被一支人马阻住了去路。</p>
还未反应过来,又有斥候报从洛阳城中追出来一支骑兵。</p>
这,他们这是被包围了?</p>
前后夹击?</p>
褚向面如死灰,只能眼睁睁看着堵住他们去路的人马中走出一位将领,手持着一把几尺来长的大刀,仿佛关羽在世,威风凛凛地横刀立马,阻住了他们的去路。</p>
“齐军主帅何在?听闻贵军主以前是在马头城管理买卖的,出来和我做个买卖吧。”</p>
那人声音沙哑,带着雄雌莫辩的磁性,抬头向齐军阵中看来。</p>
褚向听到那声音身子就是一震,不敢置信地也望了过去。</p>
两人目光一遇,褚向更是头痛欲裂。</p>
“来将可是花夭花将军?”</p>
花夭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消息,提前埋伏在了洛阳城外,之前更是明明能拦下他们却硬是放了他们过去,就是为了现在能前后夹击。</p>
他们的人马和马文才约定今日发动攻击是临时起意,不可能这么快就被东边的斥候发现,何况尔朱荣南渡一事连他自己军中都保密,又怎么能让任城王的人马提前入主了洛阳,还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去?</p>
只有一个可能……</p>
——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计划,并趁虚而入,先行一步占了洛阳。</p>
“褚向,不,现在应该称萧向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p>
花夭和褚向也算是老熟人,还曾作为同伴一起出使过建康,此时倒没有什么杀意,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p>
“花将军在此,那肯定与马兄脱不了关系。”</p>
褚向何等聪明,脑子一转,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p>
无论是他、萧综、尔朱荣还是陈庆之,都被马文才算计了。</p>
他几乎是椎心泣血,还要强忍着和花夭周旋:“不知花将军拦在此处,是要和我做什么买卖?”</p>
说话间,后方的追兵也已经赶到,领军的竟是青州起义军的首领邢杲。</p>
眼见着大军重重包围了自己的人马,褚向和刚才的尔朱荣一样,只以为大势已去,长叹一声。</p>
“听闻萧军主之前俘虏了不少尔朱荣的旧部,这些人大多是我六镇子弟,因战败不得不归顺尔朱荣,还望萧军主能够归还这些俘虏。”</p>
花夭说话倒是很客气。</p>
“只要萧军主愿意放还这些人,我可以放你们离开。”</p>
刚刚俘虏的尔朱荣旧部本来就是个麻烦,还要褚向派人看管,此时可以将俘虏换一条出路,这“买卖”实在优厚到不可思议,甚至让人怀疑是有什么阴谋。</p>
崔司徒和陈珂立刻出声反对:“殿下,就怕他们收下了俘虏,却不肯让路,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p>
花夭也不反驳,好整以暇地等候着褚向的决定。</p>
“我们目前这局面,就算不归还俘虏,难道就有出路吗?”</p>
褚向暗叹一声,抬起头,对花将军说:“我相信花将军的人品,只希望花将军信守承诺。”</p>
花夭笑着点点头。</p>
没一会儿,齐军压着俘虏的尔朱荣部将们过来了,亦有不少百夫长、军主之流,其中有鲜卑人,也有高车人、羌人等等。</p>
花夭命人将他们全部接了过去,而后并没有耍什么诈,真的让开了道路。</p>
在齐军身后的邢杲也没有反对,仿佛真的只是出来帮她掠个阵而已。</p>
虽然齐军上下战战兢兢,唯恐只是什么阴谋,但既然花夭已经让开了道路,总不能不走生路,反而走思路吧?</p>
于是在将领们的指挥下,这些齐军灰溜溜地从花夭军让开的道路旁通过,完全升不起对阵的心思。</p>
临去之前,也不知道褚向是不甘心,还是恼怒马文才的“出尔反尔”,对着花夭嘲讽道:</p>
“马文才倒是个痴情种子,为了个敌国的女子,连自己是哪国人都不知道了。”</p>
他这是暗讽马文才不帮身为梁国皇子的萧综,反倒帮一群魏国军户谋过。</p>
“萧军主也是身份多变啊,一会儿是梁人,一会儿是齐人,现在还想进洛阳做个魏人?”</p>
论口舌,在军中多年的老兵油子花夭也不惧任何人。</p>
“就不知你这‘萧向’的萧,是哪门的萧!”</p>
她这话原本只是讽刺他为了继承萧宝夤的人马,硬是改了自己的姓,却不知戳中了褚向哪个痛点。</p>
只见他面如金纸,看着花夭就像是看见什么妖怪一样,慌张而去。</p>
“总算是把他们吓跑了。”</p>
目送着他们离开,花夭挑了挑眉,问左右。</p>
“我演的怎么样?”</p>
“嘿嘿,将军自然是威风过人。”</p>
阿单性格憨厚,花夭说什么都是好好好。</p>
没一会儿,乔扮成“追兵”的邢杲也跟了上来,看着离开的褚向,惋惜道:“可惜贺六浑不肯完全相信你的话,不愿意派出所有人帮你拿下洛阳,否则现在任城王怕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魏主了。”</p>
“师兄有师兄的考量。”</p>
花夭想到好生生的兄妹情谊现在也有了隔阂,心情自然低落。</p>
“现在这种混乱的局势,我仅凭和马文才的书信,就想完全说服师兄,必然是不可能的。师兄会担心任城王中了梁人的计谋也是合情合理。”</p>
“他愿意借给我兵马取洛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p>
邢杲倒不是被“借出去”的人马,而是听闻花夭要借人,自己投奔过来的。</p>
贺六浑帐下猛将如云,任城王又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哪里看得上他一个造反的乱民头子?</p>
他看人眼光很准,认定马文才能干成大事,而花夭作为他的“女人”,日后也必然是水涨船高。</p>
所以听闻花夭要借人谋城,虽然前途未卜,他还是自请过来了。</p>
“就怕贺六浑听闻尔朱荣大军败了、元冠受果然也死了的消息,会真的派兵护送任城王来领洛阳。”</p>
他们毕竟打的是任城王的旗号开的城门,要是任城王来,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p>
“再守几天。”</p>
花夭看着南边的方向。</p>
“再守几天,就要‘变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