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当场大叫起来, 风信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道：“怎么了？！怎么了！”</p>
谢怜脸色苍白地指着镜子道：“他！我……我、我……”</p>
风信顺着他的手，往镜子里看去, 好一会儿，却是一脸懵然地转过头, 道：“……你怎么了？”</p>
谢怜吓得不轻, 紧紧抓着他，好容易才能把多说几个字：“我！我！我的脸！你没看见吗？我脸上有？！”</p>
风信盯着他的脸, 叹了口气。谢怜还在疑惑他为什么没反应, 却听风信道：“殿下, 你才发现自己脸上有伤吗？”</p>
谢怜如坠冰窟。</p>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风信会这么说？</p>
难道风信、根本看不见此刻镜子里的他脸上这张面具？！</p>
谢怜脱口道：“你看不见吗？我脸上有东西！”</p>
风信疑惑道：“什么东西？具体指什么？我没看到？”</p>
谢怜又去看镜子：“不可能！我……”</p>
可是，他这再看一次，镜子里的他脸上那张面具却消失了，映出的还是他那张惊惶失措的脸。</p>
脸上交错着乌青的伤痕，看起来失魂落魄, 狼狈至极, 仿佛一个被财主暴打一顿的小长工。谢怜情不自禁愣住了，试着触了触脸颊边缘, 心想：“……这是我？”</p>
这时, 只听风信道：“殿下，你……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被那臭小子气到了？听我的, 最近你别出去了, 还是多休息吧。”</p>
谢怜好容易回过神来, 见风信背了弓、提了凳子就要出门去, 忙道：“不是！我……”</p>
风信一面推门，一面回头：“还有什么？”</p>
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因为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p>
本来现在的日子就已经很艰难了，如果告诉风信，白无相可能又会回来缠上他们，风信会怎么做？</p>
风信对白无相的阴影也不浅，他会怎么做？会不会萌生退意，像慕情那样离开？</p>
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风信已经出门去了。谢怜被关门声惊醒，只好缩回床上，闷上被子，打算再睡一觉。</p>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怪味。</p>
谢怜爬起来，先还以为是王后又在做饭了或是老鼠什么的死在角落了，起身察看，找来找去，最后却发现，这怪味的源头，居然是自己。</p>
谢怜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几十天没有换衣和洗漱了，当然会有气味。</p>
谢怜屏住呼吸，心中一下子涌起一股对自己的厌恶。想到父母和风信一定都觉察到了，但都没跟他说，又是一阵羞耻，偷偷摸摸开门看了看，外面没人，于是自己找了新衣服，打算烧水洗个澡。</p>
一番折腾，总算是泡在了浴桶里。他把自己整个人沉进水底，憋到窒息，几欲昏厥才浮出来，狠狠洗了几把脸。</p>
把全身上下都刷过一遍之后，谢怜伸出手去拿衣服，心不在焉地抖开衣服正要穿，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p>
这根本不是他的衣服，而是白无相那件惨白的大袖丧服！！！</p>
谢怜只觉他泡着的热水瞬间变成了一锅冰池，毛骨悚然，失声道：“谁！是谁干的？！”</p>
是谁趁他不注意偷偷把衣服换了？！</p>
他湿淋淋地跳出来，撞倒了浴桶，一声巨响，整个屋子登时水漫金山，惊得隔壁屋里的国主王后都被吓到了。王后扶着国主进来一看，谢怜赤着身体倒在地上，满地都是水，吓得她扑上来抱着他道：“皇儿，你是怎么了啊！”</p>
谢怜湿淋淋的披着头、散着发，抬起脸来，反手一把抱住她道：“娘，鬼，有鬼，有鬼缠着我啊！他一直跟着我！”</p>
他这模样，看上去就跟疯了没有两样，王后再也受不了了，抱着儿子心疼得哭了出来。国主也看着谢怜发呆，四十几岁的人，如今看来已逾花甲之年。冬日的寒气冻得谢怜一个激灵，指道：“衣服。快看那衣服！……”</p>
然而，他再去看那衣服，哪里是什么白丧服？不还是他的白道袍吗？</p>
谢怜忽然一阵愤怒，一拳锤在木桶上，咆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在玩儿我吗？！”</p>
王后强忍泪水，抱着他道：“皇儿别生气，你先把衣服穿上，穿上吧，别着凉了……”</p>
这一日，风信回来的也很晚，脸上倦容，也比以往更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