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随口问了句马助理呢。其实她没那么在意马助理到底去了哪，从前在嘉乐远时她就不大喜欢这个只学会了董兰机心算计却没学会她运筹帷幄的男人。</p>
董兰却笑着告诉她：“不瞒你说，从峰会回来，我就换掉了他。”</p>
谷妙语以为关于马助理，董兰最多说到这里。但没想到董兰主动地说了更多的一点话：“当年我刚任用小马时，他谨小慎微，后来他就变得越来越像我。像我之后他处理问题油滑了，胆子也大了，懂得了怎么把一件事向着我爱听的方向上说。说起来是我的错，把一个人培养得像自己，很有成就感，但任用一个像自己的人是不大对的，那样处理问题难免就失了全局观，会偏颇。”</p>
谷妙语觉得如果是五年前的自己来听这番话，一定听得只是个热闹。但五年后的她，历经修炼，再也不是职场白丁，她听出了这番话背后的门道。</p>
——董兰在隐晦地向她表明，当年她对她的认知和态度，有着偏听偏信，有着片面偏颇。</p>
对于董兰曾经对自己的偏见，以及那些偏见给她带来的无尊严感，此刻她觉得有一点释怀了。</p>
这样一个人物，能当着她的面对她表示，“说起来是我的错”。她觉得自己确实在变得释怀。</p>
手机的震动声响在空气里。她对董兰说了声抱歉，看了眼信息。</p>
是邵远在问她：怎么样，和我母亲谈得还顺利吗？</p>
她忍着从心头攀升到嘴角的笑意，尽量兜住情绪不外流。</p>
她回：很好，很顺利。</p>
再抬头，她收起一切私人的情绪和想法，把手机交给了许珊保管。</p>
她要以最专业的企业管理人态度，面对董兰。这是她在展示自己，也是在给对方尊重。</p>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不同年纪的隔代女人，因为拥有同样的专业态度，让会谈变得愈发流畅通透又顺利。</p>
刨除所有私人因素，单从商业角度去看，她们达成了一致观点——她们的合作，也就是温暖家和嘉乐远的合作，确实是强强联合、互利互赢的。</p>
会谈的最后，董兰对谷妙语伸出右手，微笑说：期待未来，你的温暖家可以成为嘉乐远的股东。</p>
谷妙语把手搭了上去，微微用力地一握。</p>
***</p>
六月盛夏，天长夜短，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在这月里最热的那天，谷妙语和邵远得到了好消息。</p>
嘉乐远非公开发行的申请，通过了发审会的审核。</p>
到了七月，嘉乐远正式拿到了非公开发行的批文。温暖家向承销商和嘉乐远发送了《认购意向函》。随后温暖家收到了由承销商发来的《询价函》。孟千影帮着谷妙语测算、填写了认购报价单，发送给嘉乐远。</p>
最终根据价格优先、金额优先、时间优先的认购原则，温暖家成功认购到嘉乐远非公开发行的股票。</p>
至八月初，一切认购事宜完成。温暖家正式成为上市公司嘉乐远的股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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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新闻应用的财经版面都推送着关于这次认购的新闻。谷妙语刷着这些新闻的时候，人正被邵远抱在腿上，侧坐在他怀中。她吃着苹果看着新闻，而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两人所有的亲昵姿势中，他似乎最钟爱这一个。</p>
他把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贴着她的耳朵问，新闻里写了什么。</p>
谷妙语忍着从耳边扩散开的带着温度的麻酥酥，摘着重点内容念给邵远听。</p>
“……随着此次认购的完成，温暖家和嘉乐远通过股权关系达成合作，互相借势对方的资源，同时互相补足自己的短板。</p>
温暖家为互联网装修的龙头企业，董事长谷妙语一直致力于改善行业不良状况和弊端，是推进行业发展的先锋人物。嘉乐远是传统装修的领军企业，董事长董兰运筹帷幄，四年前便将嘉乐远成功运作上市。</p>
如今随着两家企业的强强联合，家装行业将进行洗牌，市场将进入优胜劣汰的过程，优秀的企业间通过合作变得强大，没有优势特色的企业逐渐将被市场淘汰。通过行业竞争，未来不久必定会催生出能够引领整个行业的独角兽企业。</p>
嘉乐远董事长董兰表示，未来属于年轻人，她和嘉乐远愿意助力温暖家成为未来行业的独角兽。”</p>
谷妙语放下手机，转头看向邵远，她眼中有柔情，心中有天地：“外面都说我和你母亲厉害，可我说，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你就这么把我们俩拧成了一股绳儿！”</p>
邵远什么也没说，只凑近她，浓情蜜意地从她唇间偷走了苹果香气。</p>
*******</p>
定增成功后，董兰举办了个答谢酒会。谷妙语和温暖家一众人等、温暖家的两个爸爸级股东、还有孟千影，都在被邀请之列。</p>
除此之外，董兰还特意正儿八经地给邵远也发送了一份请柬。</p>
到了酒会当晚，邵远是牵着谷妙语的手走到董兰面前的。</p>
董兰垂眼看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没什么表情。只是抬起眼帘后，她对谷妙语问了句：“你父母什么时候再来北京？我想我还欠他们一个道歉。”她微笑着发出邀请，“帮我转告你的父母，我诚挚地邀请他们来家里做客，也谢谢他们，培养了一个好女儿。”</p>
邵远望着自己的母亲，眼底隐忍着感激与骄傲。他的母亲，到底是个有气度的母亲，也是个勇敢的母亲，她敢于抛掉她的执念，也敢于为自己曾经的做法低头道歉。</p>
谷妙语怔了一下，鼻头猛地一酸。父母受到了礼遇和尊重，这比她自己受到礼遇和尊重更重要、更让她动容。</p>
董兰和他们小两口碰碰酒杯后，轻笑说：“如果你们两情相悦，就抓紧吧，再拖一拖，妙语真的就成高龄产妇了。”</p>
邵远想要开口给他的母亲科普一下，现代社会高龄产妇的起步范围已经是三十五岁。但谷妙语按了按他手腕，没叫他说。</p>
董兰对她曾经存了那么多的芥蒂，如今只剩下生产年纪这一点点——从之前那样诸多挑剔到现在只剩下这么一点点，可以了。</p>
她对邵远笑笑，也对董兰笑笑，说了声好，我们会考虑。</p>
董兰走开了，把空间留给小两口。</p>
谷妙语转头问邵远：“你母亲这是同意我们了，那，你父亲那里呢？”</p>
她穿着晚礼服，露着雪白肩膀，头发在脑后挽成一颗松松的丸子。有碎发飘曳在她颊畔，飘曳得她妩媚靓丽，美不胜收。</p>
他抬手揽上她的腰，不着痕迹地揉了揉。</p>
她害羞了，伸手过去拍掉他手上的小动作。</p>
邵远笑起来，笑得一脸满足。这些幸福的小情趣，只有相爱的人才能领略到。</p>
他给谷妙语吃定心丸：“我父亲两年前病危抢救过一次，那次他差一点没被救回来。经历过生死以后，他倒看开了许多事，什么都不想多计较了。那次抢救之后，我父亲怕自己命不久矣，总想尽快看到我结婚生子，但我五年来不肯近女|色，他因此变得比谁都着急。以前他反对我们在一起比我母亲更坚决，可是生死关走过一遭之后，他早就松了口，甚至有一次差点又犯病的时候还反过来劝我母亲说：算了，不如就让他们俩在一起吧，我只想在死前能有个姓邵的小东西叫我爷爷。”</p>
邵远学着父亲讲这话时的语气。</p>
谷妙语微微笑起来。</p>
“你父亲现在在哪？”她轻声地问了句。</p>
“疗养院，那里有24小时的专业看护。”邵远说。</p>
“明天，带我去看看他？”谷妙语挑了下眉，问。</p>
邵远笑了，笑得柔情万千：“去看看？那就去看看！”</p>
*******</p>
谷妙语对邵远说要去下洗手间。邵远趁机端着酒杯找到了骆峰。</p>
他有话说。</p>
但他没想到先把话说出口的人是骆峰。</p>
“对我徒弟好一点，否则我饶不了你。”骆峰对他举举酒杯，说了这句话，说完很有仪式感地把酒一饮而尽，以此告诫他：我说的是真的。</p>
邵远笑了笑。</p>
他对骆峰说：“谢谢你。”</p>
“谢什么。”骆峰把疑问句冷冰冰地讲成了陈述句。</p>
“谢谢你喜欢她，但从来没让她知道，不让她陷入为难。”邵远看着骆峰，一字一句诚恳地道谢说。</p>
骆峰淡淡一笑：“你也说了，她知道了只会为难。她心里就你一个，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她为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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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问：“你那天在楼道里亲她，亲给我看的吧。”他依然把问句讲成了陈述句。</p>
邵远道歉：“对不起，是我狭隘了。”</p>
骆峰呵了一声，看着远处说：“妙语在找你呢吧。”</p>
邵远循声看过去，看到谷妙语去完洗手间回来了，看样子是在找他。</p>
邵远和骆峰说告辞。</p>
他举杯迈步间，听到骆峰在他身后说了句话。</p>
“喂，小子，记住了，对我徒弟好点，否则我饶不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