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答道:“娴儿,不急,就是想让我回去,也不易的。”</p>
赵祯一死,友谊没有了,剩下的一切就看得淡。他所宣传的忠君,非是忠君,内心处实际是忠于这个国家与民族。也不能说的。</p>
赵顼看到郑朗的奏章,明白了,几年前就托崔娴带转的话,要学习各人的长处,融为己用。这是郑朗要自己学习富弼的温和之气,以便象仁宗那样成为一个仁君。</p>
明白得似是而非,想做赵祯,可没有那么容易的。首先赵祯低调得让史书忽视,几乎让后人产生误解,赵顼能做到吗?</p>
但另一条让他注意。</p>
郑朗在提醒他,培养自己的班底。培养了一个,王陶。但还是不够,最少得能进入中书。默想一下,有一个人,张方平。还是不够,思来想去,又想到另外一个人,吴奎。</p>
于是将吴奎了进来,与他语追尊濮王事与汉宣帝有何异。</p>
吴奎不客气地答道:“是,汉宣帝是尊生父为皇考,但陛下有没有想过,昭穆二帝为君不当,汉宣帝又乃是霍光所立,与仁宗能相比吗?仁宗一是先帝真正皇亲,二赐于先帝天下,此乃天地之恩,岂可相忘也。”</p>
说完翻起大眼睛看着赵顼。</p>
怎么的,你老子为这个皇考弄得家不象家,国不象国,你又想来?</p>
赵顼摆手。</p>
这是赵顼眼下让外界迷惑的地方,与赵曙不同,赵顼的江山实打实来自老爹,又是亲生的爹,能不替生父说话吗?</p>
但是想错了,赵顼开始记事时,赵允让差不多也快去世,对这个爷爷,他没有那么在乎,心理与高滔滔差不多。能记住的,却是赵祯对他的教诲,印象中赵祯是非常不错的,和蔼可亲,又给了这一脉天下江山。甚至赵祯不介意自己的感伤,让他打着陪姑姑的旗号,一道去郓州,在郑朗麾下学习了一年多时间。</p>
想一想,父亲的疯狂,若没有这段时间的经历,必然会有更多的大臣倒戈,也是这段经历,使是曹太后对自己十分客气慈爱。不然以父亲作为,还有这个黑窟窿,汉穆帝的事未必不会发生。</p>
没有原来时空历史的对比,是容易让人产生这种想法。</p>
但郑朗若真的反水,寻找一个比较好的宗室子弟,运用智慧与曹太后联手,未必弄不下来赵曙。</p>
再加上郑朗的灌输,对赵祯,赵顼十分仰慕。总之,认为自己父亲做法十分过分。终是父亲,有的也不大好说。叹了一口气道:“此为欧阳修所误也。”</p>
吴奎想号淘大哭,皇上能这么认识,濮仪之争终于到了结束时候。不然它还是一个超级大的火药包,随时能发作。激动之下,差一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压住心中激荡,说道:“不但欧阳修,韩琦在此事上也亦失众心,臣虽数次因此为韩琦相斥责,但天下公论,不敢于君前有所隐。”</p>
说话的辰光,赵顼仍没有流露出对欧阳修与韩琦任何想法的动态,外界继续认为二人得宠于赵顼。</p>
因此当时吴奎还没有反应过来,几天后才醒悟,自己这个脑袋真不够用啊。几天后又含蓄地进言道:“陛下宜推诚以应天,天意无它,合人心而已。若至诚格物,物莫不以至诚应于上,自然感召和气。今民力困极,国用窘乏,直须顺成,然后可及它事也。帝王之职,所难在判别忠邪,其馀庶务,各有司存,但不使小人得害君子,君子常居要近,则自治矣。”</p>
没有指名道姓。</p>
但意思还不明白吗?皇上想要国家好,不能再用小人。</p>
赵顼会意,便说尧时还有四凶在朝。</p>
也没有指名道姓,但话说到这份上,等于指名道姓了,并且用尧时四大凶人饕餮,浑沌,穷奇和梼杌来与韩琦、欧阳修相比。</p>
吴奎又激动得差一点一口气没有憋过来,拼命地使心情冷静,道:“四凶虽在,不能惑尧之聪明。”</p>
看了一眼赵顼,赵顼也不生气,这是一个隐晦的比喻,那是尧,陛下,你离尧还差了好远,尧能用,你能用吗?继续道:“圣人以天下为度,何所不容。未有显过,固宜包荒,但不可使居要近耳。”</p>
就算你想包容韩琦,也不能让他们呆在中书。</p>
得到了郑朗在郑州呼应,朝中又有王陶、张方平与司马光以及吴奎,富弼在做指导,赵顼一颗心定了。</p>
于是将两制两府,以及台谏、三司官员一起召集。</p>
让韩绛将那本账册再度拿来,说道:“四年之内,两遭大丧,朕看了一下国家出纳,触目惊心。诸卿,有何良谏,尽管说出。”</p>
说得十分客气,与两府无关,也与赵曙无关,乃是两次大丧花了许多钱,才出现这个亏空。</p>
但什么样的大丧能用掉这么多钱?即便赏赐,三千万缗足矣。还有山陵,唐朝以山为陵,所以称为山陵,往往一凿就是几十年。宋朝仅是陵,与山半点关系也没有。就是这个山陵用度,银行监还顶了大半,又能有多少用度?</p>
韩琦与欧阳修脸色大变,连同文彦博脸上都不大好看。主要职责是东府,西府也有失误的。其他大佬们则是脸色沉重地翻阅着账册。有的人脸色凝重,有的人脸色黑暗,有的人想要骂娘,有的人在冒汗。</p>
就没有一个大臣说话。</p>
因为这个黑洞,当时大家心情沉重,居然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p>
欧阳修走出来,对韩琦低声说道:“韩公,此陛下对你我不满也。”</p>
“永叔,真有失,乃是先帝。若非是为了辅助先帝,濮仪争使朝堂分裂,何至于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