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哈利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一会，才闷闷地说，“但是大主教叫我告诉你，卡洛斯已经认下了，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你知道他……咳，你们关系不错，我的意思是……大主教的意思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p>
“他认下了……什么？”阿尔多好像灵魂出窍一样地问。</p>
哈利叹了口气，好像觉得他已经失心疯了，大着胆子在阿尔多肩膀上拍了一下：“谋杀，你知道的，这可是重罪……”</p>
下面的话阿尔多没听完，他满脑子里回响的都是“这是重罪”四个字。阿尔多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偏薄的嘴角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刻痕，那看起来就像刀子刻出来的，死气沉沉的。</p>
他轻轻推开哈利的肩膀：“让开。”</p>
“不，等等，里奥，你冷静一点，你要干什么？”</p>
冷静……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p>
“放开我。”</p>
哈利想起大主教的嘱托，用力摇了摇头，坚决不放，阿尔多一低头把短柄剑抽了出来。</p>
“嘿，等等等等，我放开你，放开你行了吧？”哈利只是个柔弱的学者，猎人这种野蛮种族发起疯来，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p>
阿尔多转身就走，那一刻哈利突然福至心灵，他准确地抓住了这次机会，眼疾手快地一个手刀切在了阿尔多脖子上。阿尔多连一声都没吭，咣当一声就倒下去了。</p>
只留下哈利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简直不敢相信，这骨瘦如柴的爪子刚刚居然放倒了一个传说中的金章。</p>
莫卡洛斯大主教走进地牢的时候，发现他这个一向最头疼、却也最喜欢的小学徒正抬着头不知道看哪里，眼神有些空洞。</p>
他轻咳一声进了门：“卡尔。”</p>
“老师。”</p>
卡洛斯看着扶着墙勉强站立的大主教，轻轻地垂下眼：“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p>
“我知道。”大主教叫人上了一把椅子，然后屏退了其他人，他坐在了卡洛斯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刚才穆特夫人告诉我，被火烧过的地方有些不对劲，有一些奇怪的痕迹……像是某种不成功的献祭，据穆特夫人的猜测，它看起来有些像传说中的斯旺普之花。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p>
卡洛斯抬起眼看着这个老人。</p>
上一次，他此时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献祭这件事兜出去，阿尔多的秘密怎么办？那时候他一直觉得阿尔多不会放弃自己，不会背叛自己，哪怕他来看自己一眼呢，什么都给他扛下来都没问题……可是直到天快亮了，他也没有来。</p>
然而关于献祭的事，他仍然只字未提。</p>
承诺了能为你做任何事，就是能为你做任何事，不打折扣的。</p>
看起来有点傻，不过……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性格吧？</p>
但是里奥，你有点伤我的心了。</p>
卡洛斯按照回忆的剧本摇了摇头：“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p>
这一回，他注意到了莫卡洛斯大主教脸上一闪而逝的释然——是的，没有献祭，只是一场管教不严的恶劣的谋杀事件，如果圣殿象征自持和规矩的祭司先生都传出了“献祭”这种丑闻，作为大陆上精神领袖的圣殿又应该如何自处？</p>
卡洛斯笑了起来——瞧，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嘛。</p>
但莫卡洛斯大主教很快严肃下来，他一字一顿地问：“别说你是个圣殿骑士，就算作为一个普通的其实，名誉也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你明白么？卡尔，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知不知道关于‘献祭’的事？”</p>
曾经……和所有的骑士一样，对于十六岁的卡洛斯而言，名誉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那个时代就是这样，一言不合，拔剑决斗，作为一个骑士，可以为了两件事**——他守护效忠的人，以及自己的尊严。</p>
然而十几年已经过去，“名誉”这个词，几乎难以在他心里溅起哪怕一点半点的涟漪来，卡洛斯有时候会怀疑，也许自己生来就是个不知羞耻的下流坯，只是之前没有别人挖掘出来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