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们一样，从他面前扬长而过，马蹄和兽足溅起的泥水泼在他脸上，哲言却慌忙去看婴儿的情况，确认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望着商队远去的方向抬起头来，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一层泛着死气的迷茫。</p>
这个世界……这个那么丑陋、那么肮脏的世界……</p>
就在这时，一双险恶的小眼睛盯上了男人和他怀里的孩子，在哲言身后的大树上，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信子，昂起头上的毒瘤。</p>
那东西已经因为亢奋而变成了紫色，慢慢地顺着树干攀爬着，对准了哲言无力地垂在一边的脖子。</p>
常年生活在丛林里的迁徙的部落里，哪怕他没有打猎的力量，也足够敏锐能感知到野外的危险，在巨蛇扑过来的刹那，哲言就闻到了它嘴里那股腥臭的气味，他慌忙往旁边躲闪，可是早就虚软的四肢拖累了他，男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他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抬起自己仅剩的胳膊，挡在自己和婴儿面前。</p>
那畜生嘴里的毒物让他产生出某种眩晕的错觉。</p>
一声咆哮在他耳边炸开，一只兽人化成的巨兽猛地从旁边扑过来，一口咬住了毒蛇的七寸，带着它的身体往旁边滚去。</p>
这只巨兽身上长满了坚硬的鳞片，盔甲一样，哪怕是最坚硬的毒蛇的牙也无法穿透，毒蛇很快死了，巨兽在晨曦中昂起头高声咆哮，骄傲地站在他的战利品旁边。</p>
这种毒蛇的毒瘤里能提取一种精华，据说可以让女人青春永驻，深受那些权贵兽人们养的妇人和小妞们的喜爱。</p>
随即，巨兽变成了一个青年，他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看起来像个以四处打猎为生的人，他利索地割下了毒蛇的肉瘤，放在随身特制的小袋子里装好，这才站起来，扫了一眼旁边狼狈的男人。</p>
“唔！”青年似乎有些意外似的，挑起眉，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个残废和一个小东西？”</p>
哲言看着他，嘴唇艰难地掀动着。</p>
“求求您……”他气若游丝地说，“求求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p>
“怎么，附近发生了部落战争？”青年人毫不动容地擦干净自己用来解剖蛇身体的**，随口问道，“那你是从后面那片林子里逃出来的？我早听说那里有一个还过得去的部落……你们这些生活在林子里的野蛮的北方人啊！”</p>
“求求您，只要一点吃的东西……”</p>
“行吧，来，给我瞧瞧这个小玩意儿，”青年人蹲下来，揭开婴儿身上的破布，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然后揪出婴儿的小手，仔细找了找，没能找到兽纹，于是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他可不是兽人。”</p>
“求求您……”</p>
青年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哲言满是泥泞的脸，颇为遗憾地说道：“我劝你啊，还是算了吧，这种亚兽的小不点，长大了能有什么用，再说你瞧他那样子，说不定先天就有点什么毛病，不可能活到长大的——不过我看你比他好不到哪去。别挣扎了，早点从哪来死回哪里去，找你们信仰的那个神去，他一高兴，也许会给你一个健康强悍的新生命。”</p>
说完，青年兽人冷漠地转身走了，哲言抓着他衣角的力量压根被比一只蚂蚁大不了多少——不是这个猎人冷酷，实在是他见得太多了，食物是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浪费在没用的亚兽小孩身上呢？</p>
而且……谁不想活着呢？</p>
可活着也是要看命的。</p>
哲言眼睛里最后一丝光，终于暗下去了，他扑倒在巨蛇的尸体旁边，目光发直，只有嘴里还在含混地念叨着：“救救我们，求求您……”</p>
终于，这条荒凉的道路上来了第四个人。</p>
他看起来还是个少年，个子虽然不矮，但脸上还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通常小兽人过了八九岁，就能长到普通亚兽的成年男人那么高了。</p>
少年身上穿着小铠，腰上绑着一条细致的藤带，那是孩子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母亲要亲手编好系在他身上的。</p>
他在哲言身边停住了脚步，手腕上面罕见的羽毛形状的银色兽纹，在慢慢升起来的阳光下好像闪着光一样。</p>
“你说什么哪？”少年发现了他，蹲下来看着这个狼狈的亚兽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