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众人都很沉默，连胜能从后座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愤怒。</p>
到达停靠点之后，学生们重新从车上下来。康奈尔指派了活动范围给他们，让他们不要走动。</p>
然后双方人再也没有交集。</p>
康奈尔一个人坐在旁边，其余学生或坐或靠的聚在柱子旁边。</p>
双方之间似乎有什么线在紧紧崩着。</p>
连胜大约能够理解。</p>
情感无法接受理性分析的结果。</p>
那隔阂不仅来自于康奈尔射杀了那个姑娘，他们知道那是对的，但他们依旧无法接受。</p>
愤怒的情绪爆发出来。</p>
那股愤怒是迁怒，来源于自己在灾难中幸存而感到的愧疚和自责。</p>
连胜出去逛了一圈，顺便查看情况。</p>
这是一个工厂，人已经撤离干净了，但因为走的太过匆忙，厂里的部分机器还忘了关闭。她顺手给关了几台，然后回到集合的点。</p>
连胜看了一圈，先朝着康奈尔过去。</p>
“没想到这边的贩卖机还是好的。”连胜拎着饮料在他面前晃了晃，“喝吗？”</p>
康奈尔将手揣进兜里：“不用。”</p>
连胜的手依旧没有放下，说道：“我已经买了。”</p>
康奈尔：“那你留着明天喝。”</p>
“……”连胜，“你赢了。”</p>
连胜在他旁边坐下。结果康奈尔立即站了起来，和她保持距离，背对着她说：“你不用管我。你不如去多担心一下你的同学。”</p>
连胜：“……”</p>
担心他们……她其实也不喜欢开导的。真的。</p>
连胜叹了口气，又站起来，过去找自己的那群训练兵们战友们。</p>
战友们一脸的颓废。</p>
连胜巡视了一圈，最后找了一个男生，将饮料递给他，示意道：“去给康奈尔中校送杯饮料。顺便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我们的照顾。”</p>
那男生抱着自己转了个身：“我不，你去。”</p>
连胜：“他带着我们四处避难，你连个谢字都不会说了？”</p>
那男生抬起头，泪眼朦胧道：“可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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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胜过去直接踹了他一脚。</p>
“都给我想清楚一点。没有人喜欢杀人。”连胜沉下脸道，“当你抖着手也要射击的时候，他先替你开了一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冷静，就是你们无法理解的痛苦。别说什么让人想揍你的话。”</p>
那学生脸上出现悲痛，而后眼眶里再次盈起泪来。</p>
“我知道的，其实我知道……”他低语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p>
方见尘在旁边声音沙哑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战啊。”</p>
连胜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p>
“战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之前觉得这边的人太冷漠了，可是今天看着他们，我也不明白，战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男生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就是杀人吗？可是我们杀掉的人都是该死的吗？有些人明明是被逼迫的啊……”</p>
周围在他的低泣声中越发安静。</p>
迷惘，是横在他们眼前的第一道关卡。他们还是太年轻了。</p>
连胜轻叹一声，蹲到他的面前，说道：“打仗，永远不要抱着杀人的念头去。否则，要么，你会活不下去，要么，你会变成一个恶鬼。”</p>
“人类是很无能的，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人的一生也很短暂，过得再悲壮也可以用三言两语来表示。所以，每个人都很努力，想让自己去做各种有意义的事情。”</p>
“可是，你能给自己人生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找到一个定义和目的吗？没有的。哪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只要有想做的理由，想坚持下去的理由，不就可以了吗？越想你会越不明白，因为它本身就没有答案。为什么非要让这个问题去困扰自己呢？”</p>
“战争从来都没有意义，只是有着不能放弃的理由而已。</p>
他们还有退让的余地吗？敌人是什么样子的？</p>
在战争中没有未来，但是如果不继续坚持，那就更加没有未来，所以才要一直握着自己手里的枪不肯放下。</p>
可是如果有一天和平向他们伸出双手，他们也会敞开怀抱。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p>
“哪怕希望再渺茫，不需要迷惘，不需要犹豫。相信自己。”</p>
“希望并不是什么你必须要做到的事情。而是在绝望里，也能带给你力量。痛苦就痛苦吧，那就握紧这份痛苦，去等待不需要背负的一天。就是因为不想背负，才有反抗和坚持的力量。握紧你的力量。”</p>
赵卓荦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然后收紧手指，将它抓在手心。</p>
“憎恨战争吗？憎恨的话就往前看吧。打倒站在你面前的所有的敌人，它就会停止了。在这之前，你要强大起来。”</p>
“没有什么意义。这就是我的生命的目标，我就是这样决定了。就算还剩一口气，我也要走到最后。仅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