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是这样说的。</p>
总指挥看着她说：“下雨，黑夜，这是你的最佳埋伏时间，同时也是我会保持戒备的时间。你想进行什么埋伏，我就进行什么应对。现在，你说说你的方法吧。”</p>
连胜说：“在侦查装置如此完善的情况下，兵力埋伏是一件不可取的行为。就算埋伏，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我军不能阻止他们离开的情况下，所有的埋伏最后都会转变成为追击。这对于联盟来说，是不希望看见的结果。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探测系统成了强有力的助手。我们对于敌军的判断，都是通过探测器来进行的。我们相信探测器，更躲过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吗？”</p>
总指挥点头：“对。”</p>
连胜：“所以说，要进行有效且隐秘的埋伏，只要骗过他们的探测器，放松他们的戒备心就可以。”</p>
见众人都在看着她，连胜指着指挥们的屏幕提醒了一下。</p>
众人低了下头，紧张地看向各种数据。同时将耳机的声音调大，以防自己出神错过战友的信息汇报。同时留出一只耳朵，继续听她说。</p>
连胜说：“出其不意的打法既然不成立，只能从另外的方法去攻破敌军的戒备。什么时候最容易产生满足感，觉得战局已经定势，而选用保守或激烈的攻击方式呢？”连胜说，“或许，是在接二连三地识破对方的诡计，取得战术上的优势以后。对于一位优秀的指挥来说，这次数一般会是大于三。也或许，是在直接取得战力上的强大优势，同时认为自己把握住战局节奏的时候。也就是说，人在掌握巨大优势的时候，即便精神仍旧保持紧绷，但无意识地，对信息的收集分析能力，已经在下降。”</p>
连胜荡着步伐在中间慢走：“其实多数的战略跟技巧，都是依托在交换的基础上进行的。就看你给得出什么，给出去以后，还能拿得出什么。无论是谈判，或者是战争，人只有将自己的弱点展露给对方，才能更容易取得下一步翻盘的机会。而那种弱点，不管你展露的多么拙劣，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起码让对方有一种在掌控你的上位感。”</p>
“比如说，雨天，相同的路线，给予对方可以追击到你的希望。让他们按照原先的方式继续出击。再比如说，小兵力而拙劣的埋伏，给对方偷袭并击杀你的机会。”连胜笑道，“就算是再可疑的举动，一盘无害的肉摆在你的面前，我想谁也不会拒绝的对吗？”</p>
总指挥点头：“我会转而攻击你的埋伏，但是我也会因此保持戒备。暂时留在原位附近进行互攻，没有确定你的目的之前，我不会深追。并且时刻做好了反撤的准备。请告诉我，你要怎么翻盘？请求支援吗？还是在后方埋伏。”</p>
“不。”连胜看着他说，“这时候你已经输了。”</p>
总指挥一愣。</p>
“因为眼睛的视线，是看着前面的。人们习惯性地会去戒备前后的攻击，却总是容易忽略两样方向。一个来自于自己的头顶，一个来自于自己的脚下。”连胜说，“对于这样一个开阔的外场空间，唯一头顶的威胁，大概就是狙击手。但无论是飞行机，还是狙击型机甲，甚至是带着炮筒的普通人类，都无法逃过探测器的捕捉。”</p>
连胜朝地上一指：“一个没有热反应，也没有能源反应，无法被探测器发现。只需要一点水，就可以实现爆炸的炸弹，现在正埋在你的脚下。”</p>
总指挥顺着她的手指朝地上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继续看向她。</p>
焦灼的战场需要变革，不管最终的结果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只要变动了，他们就有继续推进的选择。所以他对这个计划很心动。</p>
连胜很自信。她的自信在面对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指挥的时候也不见退缩。</p>
她揣测的不是人心，而是利益。只有利益和优势是最不可抗拒的。</p>
布局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在进行，从对方准备出击，整个陷阱就已经成立。为什么不试试呢？这个疯狂的年轻人。</p>
总指挥说：“我可以给你，提供你所需的安排。”</p>
指挥们回过神，继续戴上自己的耳机，发现旁边的副指挥正侧着头，也在看隔壁的屏幕。</p>
推了他们一把，催促道：“别看了，快分析你的数据！”</p>
副指挥耸肩。</p>
他们那边安全的很，毕竟没有一个像连胜一样胆大妄为的指挥。</p>
此时地图上，格伦的士兵们追着联盟的两台风翼，已经跑过了联盟的防守线。</p>
在格伦士兵们正准备转向攻击守在两侧的三台机甲时，那三台机甲先行发难，从左前方开始剧烈猛攻。</p>
各式炮火仿佛不要钱似地朝他们猛射。</p>
算起来，这还是联盟第一次主动发起攻击，格伦的士兵忽然觉得有些兴奋。</p>
“不要深追，我觉得很诡异。这埋伏设得太明显了，附近极有可能有更多的埋伏。”格伦指挥皱眉道，“A1，后撤，确认后方有没有敌军支援准备反包抄。A5再次确认探测器数据，反屏蔽数据。其余人暂时留在安全点位，不要离开太远。”</p>
“对面怎么瞄准的？怎么感觉在散射？不是很用心打的样子。”</p>
“边打边跑，慌了吧？他们好像是打完就跑的意思。指挥，我们是等二队过来支援，还是就放手去追？”</p>
“总感觉对面在耍我们，我们太小心了指挥！这跟历来的打法不一样。”</p>
格伦的士兵们发现联盟攻击简直不可捉摸。他们左闪右避，更容易将自己敌军的炮口下。</p>
闭着眼睛也能打得比他们好啊！这群人先前采取不攻击的策略真的是太对了！</p>
格伦指挥还没有说话，副指挥按着数据的手一顿，表情严肃道：“底下出现了很多的热反应。”</p>
士兵说：“对面一直在炮轰，有热反应不是很正常吗？”</p>
“不，这是雨天！”那人说道，“炮火攻击以后，短时间有热反应属于正常，可是雨天状态，长时间热反应探测没有消退，而是在持续增强。应该是从地底传上来的。”</p>
“地底探测原先没有任何反应。”</p>
格伦指挥凑近屏幕，因为炮火的颜色渲染，画面传递得不够清楚。而众人又在飞速移动之中，残影就更模糊了。他眯起眼睛道：“地上那些是什么？”</p>
“沙子跟石头啊！”士兵不明所以道，“前两天一直从这边过来，我们的炮火密集，这一片地都快被我们推平了，杂石跟碎屑对面没有清理，估计是想绊我们的脚。”</p>
最上面草草盖着那些沙砾跟石块，然后露出一层防水纸，防水纸在爆炸中碎裂，又随着气浪，夹在石砾中四处飞扬，然后谁水粘在某块石头上。</p>
为什么要用纸铺在上面，下面的是什么东西？</p>
夜视状态下，那具体颜色根本无法分辨。而非夜视视角下，爆炸扬起的灰尘，以及炮火发出的红色光线，又极好地掩盖了它的存在。</p>
同时因为雨天，扬尘并不严重，地下的东西，被雨打湿后，粘成了一块。</p>
“应该是埋下去的东西。”格伦指挥说，“那很可能是生石灰。所有人退！退出热反应区！火速撤退！”</p>
生石灰遇水，会迅速加热到超过一百度的温度。</p>
那些东西埋得并不高明。因为他们铺设的面积很广，时间又紧迫，所以最上层沙砾不够深。</p>
如果是在白天。不，如果他们的眼睛视线能多在那个地方停留片刻，或许就会发现其中的异样。</p>
可他们的目光，全盯在对方指挥身上。</p>
迷惘于她的动机，迷惘于她的下一步动作，迷惘于探测器结果跟敌军举动不相符。又因为黑夜跟光色的掩饰，直接地忽略了最基础的环境。</p>
士兵说：“生石灰散热，可是机甲耐热啊！”</p>
“遇热会爆炸又不带能源反应的东西太多了！”格伦指挥说，“就算杀伤力不大但是要注意正在旁边埋伏的机甲！打开你们的防御系统，准备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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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反应的已经很快了，可惜生石灰加上炮火的催发，反应得比他们更快。</p>
赵卓荦等人跟折返的叶步青、康奈尔，已经直接带着武器，准备反击。</p>
加上暗处的狙击手方见尘，此时已经是六对六。</p>
格伦士兵已经开始转身撤离，地底骤然间发出几声巨响，火焰从下窜上，爆破声此起彼伏。第一声爆破，直接带动了周围成片的陷阱。他们才发现这一片陷阱铺得有多广。</p>
格伦军的机甲外壳，并不像联盟的新式机甲，他们用的是废弃材料，打的是闪电攻击，从来多不指望能依仗自己的防御力。</p>
底下埋着的改装炸弹，为了躲过他们的探测器，选用的材料遇热爆炸，可杀伤力还不足以直接废掉他们的机甲。</p>
只是，无处不在的气浪和爆破，直接摇晃了他们的重心，众人根本站立不稳，更不说逃脱了。</p>
而密集又加剧的热流，显然比爆破更加可怕。</p>
机甲被掀翻摔倒之后，他们坐在驾驶舱里，已经感觉那股热度传递进来了。就算机甲内部的线路可以撑住，他们的身体也要撑不住。</p>
赵卓荦举着炮筒，对着目标点位射去。</p>
压缩式的热浪，在对面气浪的翻滚下又壮大了几分，浮在机身上久久不散。</p>
方见尘躲在远处，从上至下的视角，将躺在地上的几人位置都看了清楚。鲁明远贴心地在每个敌军驾驶仓位上画了个大红×以提醒他们。</p>
方见尘深吸口气，开始射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