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宇一叫佘磊过来，佘磊就带来了新的东西。</p>
佘磊说：“《轮回》我觉得就这样差不多了，但是《热情》的问题还很多很多，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我们再往深了打磨一下吧。”</p>
苏宇也正有此意：“可以。”</p>
今天训练中心的大冰场还是人满为患。</p>
年底是冬季运动项目的比赛季，每个月都有比赛，可说不是在比赛，就是在前往比赛的路上。因而大部分有比赛任务的运动员都暂停去学校上课，白天晚上的挤在冰场里。</p>
面对这种情况，黄骅带着蒋阳波和王俊皓又去了外训……当年是被周卓挤兑的，现在反而外训出了妙处，根本不在训练中心待了。一起出去的还有女队的一部分队员，剩下的人还得占了体育大学的滑冰场，才勉强够用。</p>
大冰场。</p>
被隔出来三个小滑冰场，每个冰上都有七八个人，外面站着教练和助教，可能还有编排老师在旁边指点。但是一二三地数过去，最靠里面的那个位置，却空荡荡地只有两个人。</p>
张亮在第二个冰上训练，这冰上的人很多，足有八个人，可以说处处受制。本来计划好好的动作，可能因为与别人的轨道有交叉而不得不改道，或者每次练一个步伐滑出去的时候，都得逮到了空隙才能滑。</p>
训练进行的很不顺畅，但是却没有办法。</p>
因为年底的冰场资源都很紧张。</p>
但是与他们这边不同，最靠近里面的那个冰上却空旷安静，在冰上滑的人可以肆无忌惮，流畅放松，好像就连空气都干净了几分。</p>
再又一次被人挡路而不得不停下来，张亮忍不住地往隔壁冰上看了一眼，眼底都是羡慕，嘴里还有一点点酸。</p>
在那冰上的不是其他人。</p>
是苏宇和伍弋。</p>
里面那块冰，如今俨然已经是苏宇的专用冰场，他不上冰训练，其他人才能去用，只要他来了，就得把位置让开。</p>
今天苏宇过来上冰训练，原本张亮还有几个队员在那冰上训练的，只是一看见人进来，他们自觉的就换了冰。那时候苏宇站在冰边上还没有换鞋，抬手留下了伍弋，让他在那冰上训练。</p>
于是，在到处都很拥挤的冰面上，唯独苏宇和伍弋那边特别的空。</p>
一眼看去，对比分明。</p>
可惜现在时代变了，大家只敢在背地里腹诽几句，却没人敢再出头。</p>
一名老队员说：“感觉现在的国家队待着太没劲儿了，等大学毕业就退役算了。”</p>
“对啊，好像没成绩，连人权都没有了。周卓走了，就没人敢说话了。”</p>
“谁敢说啊？等着被开除吗？”</p>
“好了好了，那两个现在是香饽饽，谁都别去碰，说多了都是事。”</p>
要是换了去年，张亮都敢上前质问去，明朝暗讽的把人挤兑的去外训都有可能。可是现在，一个全国成年组的冠军，一个全国青年组的冠军，这种资源就该是他们享受的。</p>
谁敢多说一句话？</p>
国家队的资源分配比例明明白白的放在那里。</p>
成绩不如人家，就没有说话的权利！</p>
这样想着，张亮又把目光落在了站在那边护栏外面的一个年轻人身上。</p>
那个人年纪不大，但是身体实在很弱，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不说，手上还戴了手套。脸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有点儿显小，像个高中生似的，还是那种乖乖牌的齐刘海的高中生。可现在也没人敢小看这个人了，甚至都转着心思想要去结交，希望能拉上一点关系，为自己编一套节目，给钱也行啊。</p>
那人叫佘磊。</p>
体育大学花样滑冰艺术系的准博士。</p>
苏宇和伍弋的编排师。</p>
御用编排师。</p>
很难说，是佘磊的编排让苏宇和伍弋登顶国内两大王座，还是苏宇和伍弋让佘磊成为了国内的金牌编排。但是有一点是无法否认了，他们相互支撑着，才有了今天的成就。</p>
“那是佘磊老师吗？”说话的是国家队今年才进的一个小队员，十五岁。</p>
张亮转头看了他一眼。记得去年伍弋进来的时候也这么大，也是个子小小瘦瘦的，还有点婴儿肥，但是比这孩子好看多了，眉眼精致的跟个女生似的，当时把他恶心的够呛，最烦的就是那种娘炮了。</p>
但是现在……</p>
小队员还在说：“御用大编排啊，要是能给我编排一个节目就好了，睡觉能笑醒。”</p>
年轻的小队员没有老队员的心理包袱，就是单纯崇拜苏宇，毕竟他们进来的时候，国家队的格局已经定下来了，只有老人才会感慨两句“当初周卓还在……”之类的话。</p>
而且……说起编排这件事，张亮就心疼的不行。</p>
他求了很久，想方设法的求来了单同为他单独编排一个节目，他滑的乱七八糟，冬运会上连自由滑都没进去。但是苏宇和伍弋没用单同，甚至只是找了个大学在读的学生，就分别拿下了两个组别的冠军。</p>
这是命吗？</p>
小队员还在说着什么，张亮却不想听了，脚下一滑，就滑了出去。</p>
虽然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但是还是句句戳在他的心上，简直能滴出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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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磊站在护栏边上，旁边站着尹正学，他说话的声音轻声细语的，得靠近了才能听见。</p>
佘磊说：“伍弋那边儿我前两天就说过了，暂时就那样了。他下一个比赛是国内的大奖赛，可以慢慢来。苏宇这边儿，咱们时间不多了，今天咱们就先忙一天，把每个动作再过一遍，我有不少的新想法，您也听听，有意见可以告诉我。”</p>
尹正学点头，“听说你要改《热情》？要改很多？”</p>
佘磊点头：“嗯，多着呢。”</p>
尹正学有些困惑，《热情》那节目在难度技术上的分值已经差不多了，难道是要从新改编步伐？</p>
佘磊接着就解惑道：“是滑冰和表演。我前段时间去了趟西班牙，收集了不少资料，而且根据国际大赛的裁判审美来判断，咱们国内的那套《热情》恐怕不行，苏宇也说要改的。”</p>
尹正学在表演上能够给出的建议实在不多，也只能点了点头。</p>
苏宇这个时候滑了回来，后面跟着“小尾巴”伍弋。</p>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护栏边上，便分别站在了佘磊的两边，单手扶着护栏面对面的，就连脚上的姿势都一模一样。</p>
伍弋发现了这个巧合，为两个人的默契偷偷高兴了一会儿。</p>
佘磊说：“苏宇，你那节目的表情得改一下，咱们滑的是弗拉门戈，虽然里面融了不少其他拉丁舞种的元素，可主要的元素还是弗拉门戈。你要是去世界大赛上还那么演绎，可能会出事。”</p>
苏宇点头，这也是他把佘磊叫过来的原因。</p>
这《热情》得改，而且还得大改。并不是说苏宇不知道弗拉门戈怎么滑，只是他为了保证自己可以拿下“全国冠军杯”的金牌，讨了个巧儿，算是为了分数而迎合了国内观众和裁判的审美。但是去了国际，这节目是肯定不行的。</p>
伍弋和尹正学都好奇，最后还是伍弋问得：“佘老师，要怎么改？重头编吗？时间肯定不足了。下下个月初的比赛，说是两个月，其实也就四十多天了。”</p>
佘磊说：“难度技术那边就不动了，其实步伐变换的地方也不多，主要是变一下意境，或者说是表情。”</p>
“表情？”</p>
“嗯，从极致欢愉变成压抑的痛苦。”</p>
伍弋和尹正学：“…………”</p>
听着就觉得很难受。</p>
尹正学蹙眉：“怎么回事？怎么就痛苦了？”</p>
佘磊浅笑着，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两人倒是听懂了，但是却觉得更难了。什么叫做痛苦的欢愉，什么叫做压抑后的释放，什么叫做无法克制的本能啊喂佘老师咱们能说人话吗你这些可都是反义词啊放在一起不别扭吗还要演绎出来感觉就很拧巴很难受很痛苦啊！</p>
佘磊挠了挠头，也解释不清楚，但是他带了很多的资料过来，相信大家看过一遍就明白了。</p>
苏宇却在这个时候说：“我来解释吧，是这样的。”</p>
苏宇一推护栏，轻轻地滑了出去，三双视线追随着他。</p>
想说，你不是解释吗？你跑了出去干什么？</p>
苏宇确实一言未发，在冰上转了一圈，再转过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变了。</p>
他的表情变得极其的痛苦和压抑，眉心紧紧地蹙着，好像被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所困扰着折磨着，简直痛不欲生。但是他的眼神却有种异样的神采，冷眼看去的时候只觉得很亮，但是仔细去看却又如星火燎原般的蔓延着什么，让人莫名的有一种期待。</p>
然后他猛地张开手，跳出了《热情》这套节目中的其中一套动作。</p>
歌曲在心中。</p>
一遍一遍地听，一遍一遍地重复，尹正学他们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苏宇这是滑得哪一段，就连伍弋也清楚记得苏宇节目的每个动作。</p>
苏宇的脚在冰上滑过，脚下的步伐没有一点改变，但是因为脸上的表情特别的压抑和冷锐，所以原本感觉上特别撩的手上姿态，那种放浪热情的感觉就不见了。</p>
其实动作还是一样的，非得要说，该说苏宇的手上变化的更加有力量了吗？好像就连速度也慢了一丝。因而当配上这个表情的时候，就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痛苦的感觉。</p>
很难说这样的艺术展现是好还是坏。</p>
但是人类本能是会去追逐快乐的。</p>
当苏宇这样滑着的时候，伍弋和尹正学的眉心都跟着蹙紧了，只有佘磊的眼睛里出现了异样的神采。</p>
然后苏宇突然加快一个蹬冰出去。</p>
跳进！</p>
旋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