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米穿着一身麻衣, 头发用草绳绑在一起, 他走到了对峙的侉人和人族之间, 对帝戎说：</p>
“还、还没、恭喜你。”</p>
帝戎的身上穿着红色的铠甲, 那是用巨猿的鲜血染就的, 以往乱糟糟的头发整齐了很多, 上面戴着石头打磨的王冠。</p>
再不用苍米用阵法给他筛掉头发里爬着的虫子了。</p>
帝戎一挥手, 身后的侉人们后退了一步。</p>
“我也听说你本事大了许多，可喜可贺。”</p>
苍米点头微笑。</p>
手上一点流光闪过，那个踩死了人族的侉人轰然倒地。</p>
“以、以命、偿命, 互、互不相欠。”</p>
侉人倒下时震起的尘土还没落下，有枭鸟发出怪异的喊声，从林子里飞了出来。</p>
不远处, 几位人族修士显现身影, 元凶死了，他们也不必与这些侉人为难。</p>
可身为一国之主, 帝戎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连缘由都没问就被人杀死在当场？</p>
他的眼睛看着苍米, 看着苍米身后渺小的族人。</p>
“他是吃了嘎啦果才疯癫, 谁把嘎啦果混在油桃子里给了他, 才是真正杀死了那两个人族的人。”</p>
帝戎说的是对的, 修士们追查下去, 发现是几个凡人用油桃子跟侉人换象肉，油桃子不够了，在里面放了嘎啦果, 他们不知道熟透了的嘎啦果侉人吃了之后会发癫, 更没想到小小的几个果子就会引来人命。</p>
看着满脸悔恨的那几个凡人，苍米的身体晃了晃，眼前有些发暗。</p>
事情查清了，可不该死的人也死了，单薄的阵修赤着脚跨越整个荒原去到侉人的部落忏悔，却没见到帝戎。</p>
一个月后，侉人立国，名“荒”。</p>
听见这个消息，苍米在土丘顶上站了一天。</p>
远远地，宋丸子看见了侉人不再只用石器，他们从西洲的人族手里买来了精铁，锻造了极大的兵器，走在北洲，煞气横生。</p>
侉人站在人族部落门前笑眯眯用巨兽换来果子草药的情形，再不复出现了。</p>
“为、为什么呢？”</p>
苍米不懂，他带着他的行李，走到海边，走上木桥，跨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东洲的沃野。</p>
沃野和招摇山有些相像，水至清，风至净，鸾鸟起舞，百兽同生。</p>
只不过那些鸾鸟看起来都没有招摇山中的那只大，可能是年岁还不够吧。</p>
爬上一座山，站在银色的高塔前，苍米敲响了大巫的门。</p>
大巫有一双银色的眼睛，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又仿佛什么都在她的眼里了。</p>
宋丸子甚至疑心她知道自己正穿过漫长的岁月看着这一段过往。</p>
“大巫，我、我、我的愚蠢，让、弄丢了我、我的朋友。”</p>
明明已经在北洲游荡了上百年，苍米低下头的样子仍然像是个孩子。</p>
宋丸子感觉到大巫摸了摸她的头顶。</p>
“并不全是你的错，孩子，我们的眼睛只有这么大，我们眼前的世间也只有这么大。站在这里，你看见的是白的，站在那里，他看见的就是黑的，很多时候，我们等不到这个世间转给我们看它的全貌，我就已经要做出选择了。”</p>
“可、可是我……我杀错了人。我、我想补救。”</p>
大巫看着他，静静地摇了摇头。</p>
“苍米，也许很多年后，你再回头看那一天，你会知道，是命运借了你的手，做了它终会做的事。”</p>
大巫的话里透着不祥，苍米猛地抬起头，看着大巫一步一步走到塔顶。</p>
“月亮的颜色不好看，洛珈河的水也浑浊了，风里有让人不舒服的气息……苍米，留在沃野吧，不要再走了。”</p>
那双银色的眼睛看见了什么？</p>
从侉人和人族之间产生了裂缝开始，宋丸子就已经知道距离她所知道的那个结局已经不远了。</p>
大巫应该是已经预见了北洲将上演的血腥屠戮，才让苍米不要再去北洲。</p>
苍米出身沃野，在这个百鸟起舞的地方，他有一间小小的树屋，树屋底下他会放一些晒干的草籽，每天都有鸟来啄食。</p>
晚上，苍米依然看着星星，白天，他除了整理星象图之外，还看起了其他书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