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米在哪里？”</p>
宋丸子语气坚决：“我说我不知道！”</p>
戎低头看看自己白色的魂体，又抬起头，沉睡万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他一点点去找回来。</p>
“我说，你是侉人吧？侉人一族因为杀戮过重被天道镇压，早就彻底灰飞烟灭了，你又是哪里来的？”</p>
宋丸子又说了一遍侉人的下场，宋归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收起了手中的枪。</p>
巨大的魂体突然仰头看天，一声长长的咆哮震得整个地穴都动荡起来。</p>
“啊——”</p>
这一声之后，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犀利和威严，他不再看宋丸子，而是看着宋归雪。</p>
“你是……侉人的后代？”</p>
宋归雪道：“侉人与人族的混血一直绵延至今，眼下分成三部，我曾是祝部之人。”</p>
戎点点头。</p>
“侉人和人族混血，是我……你虽然只是魂体，可也力量凝实，生前必是个人物。侉人后辈中能出你这样的人才，可见还是欣欣向荣的。你的身体里，有我这一脉的血。”话语间，有淡淡的欣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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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她族人给害了的，自她之后，两千年里，你们那什么侉人遗族也没再出个能媲美的人物，别想多了。”</p>
一旁的宋丸子语气凉凉。</p>
“是么？”</p>
戎叹息了一声。</p>
“有些东西，大概永远都不会变了。当初，我就觉得天道对我们这些异界来的人并非是与人族一视同仁，侉人又生育艰难，恰逢……才有了你们。人族的小姑娘，你总提醒我侉人已经被灭族了，我又有什么可悲伤的？我生前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却被自己的同族所害，权势、战功、兄弟夫妻，到最后只有苍米在我的身边，你说，世上还有什么比苍米更重要？”</p>
宋丸子低下头，语气带笑：“看来您活到最后才活明白。”</p>
明白？帝戎不明白，可他如今不需要明白了，对一个万年前的鬼魂来说，已经是万事休矣。</p>
只除了一件事。</p>
“人族小姑娘，你告诉我，功德是什么？”</p>
功德？</p>
功德！？</p>
宋丸子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为什么侉人全族永不超生，就连混血侉人都世代悲苦，唯有这个侉人的立国之主能保留自己的魂魄到现在？为什么苍米明明堪称是星辰阵修的立道之人，却让宋丸子一直觉得缺了什么？</p>
帝戎身上多了什么，让他能逃过天道责罚？</p>
苍米身上又缺了什么？</p>
功德！</p>
戎认真地回忆着，仔仔细细地说道：“我明明是要保护苍米的，可是他抬起手，青天白日，居然星星都亮了起来，然后……我明明已经死了，现在却还在这里。他说他用功德换我一线生机，功德是什么？”</p>
最后的想做的事情，是送苍米离开这里，却没有做成，真正刻骨的遗憾。</p>
“是大**！”</p>
宋丸子的眼眶已经红了，泪水沿着她仅存的眼睛里流了出来。</p>
“功德，你问我什么是功德？功德就是这个！”</p>
她浑身的奇穴亮了起来，无数阵灵随着她外放的灵力渐渐漂出，它们嘀嘀咕咕发出“苍米苍米”的声音，沿着宋丸子所输送的灵力渐渐往上走去，片刻之后，整个地穴的穹顶上有无数土块儿簌簌落下，接着，那里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p>
角宿、亢宿、氐宿、房宿、心宿、尾宿……庇护、聚灵、纳气、安魂、强身、养神、护持……</p>
那是一整个只属于苍米的星海。</p>
戎也抬起头，看着那些灿烂的星星，看着看着，他笑了。</p>
“真好看，苍米也能看见就好了。”</p>
“这星阵还没做到一半，他已经瞎了，如何能看见？”</p>
“我知道他看不见了，我可以让他坐在我肩膀上，一个一个告诉他，那些星星都成了什么样子。”</p>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穹顶，戎说：“原来功德，就是他做了这么美的星空，天道给他的奖赏，他却用来护着我，这么久。”</p>
宋丸子没说话，她瞪大了眼睛，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在戎的肩头，昔日苍米呆着的地方，似乎真有灵气汇聚成了一个极浅的人影，坐在那儿，和那个侉人一起看着壮丽至极的星阵。</p>
“将来有一天，我做好了阵法，侉人和人族再无纷争，我就可以和戎一起再看星星了。”</p>
万年之前，有人是多么期盼过这一天，才会有这样凝结的执念？</p>
他履约了，你知道么？</p>
侉人只感觉一阵清风拂过自己的肩头，等他抬手去碰的时候，宋丸子能看见的那道人影已经消失无踪。</p>
修道之人，夺阴阳造化，一旦身死，则魂飞魄散。</p>
“有良朋若此，世间对我再无亏欠，可我亏欠的，却再也不在这个世上了。”</p>
戎笑叹一声，整个地穴又剧烈晃动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