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鸟长长的尾羽垂下, 划过桐木下的赤红色的嘉荣叶子, 树上的木屋里, 有人在低声说话。</p>
躺在荀草丛中的女子睁开眼睛, 银灰色的眼瞳显露无疑。</p>
“阿微姐姐, 你又做梦了?”</p>
小孩子从木屋里哒哒哒跑下来, 蹲在了女孩儿的身边。</p>
阿微缓缓坐起来, 摸了摸他的脑袋。</p>
“大巫在神塔里么?”</p>
“嗯,阿微姐姐,那个人又来啦。”</p>
“那个人?”</p>
女子站起身, 纵身跳到树上,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麻衣的男子身边围了一群小孩子。</p>
在她银灰色的眼眸里,看见的却不是一个脸带轻笑的年轻人, 而是无数的火光。</p>
猛地闭上眼睛, 她抓住一根树藤,用力一荡, 便瞬间离开了幽静的山谷。</p>
男子抬起头, 只看见了一个长发飘摇的背影。</p>
“看看看, 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一个声音在男子的耳边响起, 带着浓浓的戏谑调侃之意。</p>
男人失笑道:“你这书灵到底从哪里看来的些男女情事?我不过是想为何这未来的大巫如此不喜见我, 在你的嘴里却变了味道。”</p>
那声音“嘿嘿”了两声, 又说:“看锅里,小心炖糊了!”</p>
锅里做的是百果糖,用的正是这些小孩子们收集来的各种果子, 里面拌进了新割下来的糖树枝, 即使是火小到微乎其微,也要时时搅拌,防止黏着在锅底。</p>
小块儿的果子肉被包裹在了糖里,那些小孩子的目光也恨不能黏在上面,看着他们的小眼神儿,男人笑出了一对酒涡。</p>
阿微攀到了山顶,敲响了银色高塔的大门。</p>
大门打开,她走了进去,踩过一层又一层的楼梯,终于到了塔顶,在那里,一头白发的苍老妇人眼睛上绑着黑布。</p>
“今日的风很干净,洛珈河里的叶子都是好看的,有飞鸟从远方带来了花开的消息,被积蓄的果实终于成了值得被珍藏的宝贝,你听见孩子们的笑声了么?”</p>
阿微撇了撇嘴,对老妇人说:</p>
“大巫,那个被天道庇护的人又来了。”</p>
“阿微,被天道庇护不是他的错,他做了好的事情,天道才会把自己的庇佑赠与他。”</p>
“可大巫,我每次看见他,都能看见天雷和黑色的火焰把整个沃野都烧得干干净净。您说过,这双眼睛能看见昨日花明日月,我所看见的,就是他将要给整个沃野带来灾厄!”</p>
“你有一双灰瞳,也要有一双心眼,如果只用灰瞳所见的作为你判定万事万物之根本,那不是你操控了灰瞳,而是灰瞳操控了你。”老妇人缓缓说着,转过身。</p>
她已经很老了,脊背还是挺直的,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编成辫子垂在她的脑后。</p>
“我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很多很多年前,有个喜欢看星星的人来到我的面前,我看见了他灵魂尽头无尽的悔恨和等待,我以为他会犯下无数的杀孽,用了千万年等待的是一个救赎的机会,可我错了……阿微,他是个愿意用一切去终止杀戮的人,也是一个,哪怕看不见希望,也会倾尽一切去付出的人。阿微,你懂我的意思么?”</p>
“您是说我不能用自己看见的去判定一切?”</p>
大巫微微点了点头。</p>
“人,因为未知,便对未来发生的一切心生恐惧,可恐惧并非根源于未知,我们巫者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对这世间的惧怕从不比别人少一分,阿微,别去害怕和忌惮一个人,你要害怕的……也是你要去面对的。”</p>
是命运,是定数,是不可被改变的一切。</p>
鱼骨做的梳子划过女子乌黑的长发,说话之间,老妇人将阿微的长发也编成了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