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参又问了一遍：“吃不吃？”</p>
“……吃。”声音弱弱的。</p>
“喏。”</p>
“老子都下班了，别跟老子提校准。”</p>
“恩。”</p>
收回灵识，站在灵甲飞船上的明鬼目光扫过远处流光溢彩的城池，她从来没什么表情，隔着脸上的纱罩，别人也看不见她的眼中有那一点细微的波动。</p>
联手操作灵甲飞船的四人一边戴着黑色的灵石手套，用远胜锻骨境体修的力量调整着飞船的船舵，一边轻声闲谈：</p>
“上次去中洲，我一个同乡问我西洲还要不要人，我说想来自可来，还想把他带回来，结果他又犹豫了，前几日又写信给我说要来投奔我，都上路了。我估计等他拖家带口到了，我都往北洲荒山来往三回了。”</p>
“那是你老家离西洲远，你那同乡知道的消息少，不然他上次傻了才不跟你来。”</p>
听见两个凡人这么说，旁边的练气修士笑着说：“我现在还真是极少听说有凡人得了来西洲的机会却不来，怕不是那些从西洲逃去中洲的世家废物们又说了什么蛊惑之言吧？”</p>
二十年前，一群东洲低阶修士们说各种借天道祭祀的什么“敬天教”、“拜天宗”、“正道门”都是食修借天道欺世盗名，他们集结起来杀入了那些宗门里，绿树繁花、彩蝶飞舞的东洲成了血腥气挥之不去的战场……</p>
要不是唐越带着八百铁甲人赶到，救走了被抓的修士，被挂在东洲几个大城门口的尸体绝不会只有区区三百。</p>
说话的这个修士，便是当年被救出来中的一个，这些年西洲势力扩张，那些原本盘踞在西洲的世家早就动了心思，趁着西洲明月宗插手叛逆之事，他们祭起讨逆大旗，要剿灭明月宗，却在铁甲和灵火炮的威力下九战九败，最后是他们自己被迫离开了西洲。</p>
有这般渊源在其中，也难怪练气修士一口一个“世家废物”了。</p>
另一个修士发出了一声冷笑：“蚍蜉撼树。”</p>
与雷泽侉人、焦俣小人、云渊魔界、无争界、沧澜界联手的明月宗和点星阁经过二百多年的经营早就根深叶茂，蚍蜉是谁，不言而喻。</p>
蚍蜉撼树么？</p>
明鬼再次遥看向西南方向，那里除了有一座新的城，还有自己和宋丸子等人一起鏖战过的砂人战场，还有……天雷接着，她便消失在了原地。</p>
有说有笑的四个人几乎同时安静了下来，他们还戴着手套，跪靠在舵盘前。</p>
失去了方向控制的灵甲飞船缓缓降落，上面安放的巨大灵石轴机被明鬼以灵力牵引，跟着她缓缓往来路飞去。</p>
她的速度极快，更快的是在整座城上骤然出现的防护网罩。</p>
“明鬼，你要做什么？”</p>
这是万家星星的声音。</p>
与此同时，十几架堪比金丹的铁甲巨人飞出屏障，拱卫着整座新城。</p>
明鬼看也没看他们，从前西洲偶人横行玄泱，她便是天下第一偶人，打不过宋归雪、江万楼，对付这些铁甲还是容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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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直横穿新城的上空，带着灵石轴机，明鬼继续往西南而去。</p>
二百多年前，有个女人在那里祭天，偶人里被强行抽出的生魂得到了解脱，“始作俑者”偶师印轩的魂魄被困在那里，受了数百年的雷劫惩罚。</p>
没人想到，也就在那一天，其中的一个生魂与天道做了交易，她为天道做事，换来印轩的解脱。</p>
那时候她还叫心明，后来就改名叫明鬼。</p>
……</p>
苍梧，宋丸子在打嗝。</p>
上好的两头乌所造的三年火腿加糖蒸熟之后切了薄片，和被炸到金黄的豆皮一起夹在雪白的面饼里，一口下去，肉的咸中带甜香糯油润，油炸豆皮的极致酥脆都被白面包裹在其中，浑然一体，掌心那么大的面饼，宋丸子连吃了十二个。</p>
再打个嗝儿，她又拿起一壶桂花酿啜饮了一小口。</p>
真是，神仙不换的好日子。</p>
山坡上的清风徐徐吹过，被宋丸子放在草地上的书页轻轻翻动。</p>
其中一页上面写着“白玉面饼夹蜜汁两头乌火腿油炸豆皮”，却没了从前有的评级。</p>
狗不吃，猫不食，见形，统色，御香，调五味……</p>
原本调五味之上是正鼎食，正鼎食之上，是古往今来唯有上善道君悟出的七情袖手。</p>
可宋丸子不是上善，从突破调五味境界开始，她就已经与上善的食修之路分道扬镳。</p>
所以，从两百多年前宋丸子“死而复生”之后做了那碗面开始，她的菜，《上膳书》只收录，不评价了。</p>
再饮一口酒，宋丸子突然开口说：</p>
“时候是不是要到了？”</p>
“宋道友知道便好。”</p>
一旁的树上，风不喜长老慢悠悠地接话，她嘴里也捏着一个面饼，吃得正香。</p>
“唉，所以说，徒弟多了就是这点不好，一个两个我还能打得过，说不去就不去，这么多徒弟让我去看他们的斗菜大比，唉，打不过，又跑不掉，好好一个厨子，我怎么活得这么难呢？”</p>
二百年来，宋丸子就没有自己再亲收过徒弟，不祭一脉不走味馆的序齿，现在味馆的徒弟们最小的还是第六百六十六个，可他们再收徒孙，那数目就极其可怕了——足够宋丸子皮一次就被人山人海包围到喘不上气来。</p>
所以，现在的宋丸子越发喜欢往山中水边那些人少的地方，找找山珍海味，自己做自己吃，心里美滋滋，还清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