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就是平安京,自从古代桓武天皇在延历十三年迁都于此,已经差不多八百个年头过去了。不过,虽说京都被定都为日本国都已经这么长久了,看上去是十分古旧,可是这些公卿所居住的宅邸,大部分却是新建的,并不能看出多少古旧的成分。</p>
在一百八十年前,那时候日本还是室町幕府治世,不过幕府的大权已经旁落,被权臣所架空。当时最有力的两个权臣一个是管领细川胜元,一个是侍所所司山名持丰,这两个人互相仇恨,打算争夺最后的胜利。他们各自点起了大军,然后在京都一代打仗,战事前前后后打了十年,这就是历史上的应仁之乱,也被视作是战国时代的开端。</p>
但是他们两个打了这么久也并没有分出胜负来,结果却把原本繁华的京都一代给折腾得民穷财尽,到处都变成了废墟白地,就连京都城内那些朝廷公卿们的住所宅邸,也大半化为了灰烬,只能选择逃难。</p>
战国前前后后持续一百多年,你打我我打你打得昏天地暗,在这一百多年当中,乱到了极点,原本威名赫赫的细川家和山名家都次第消失,就连室町幕府的将军家足利一族也渐渐式微不再受到任何人的尊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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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间也是天皇和公卿们过得最为憋屈的时候,他们颠沛流离,惶惶不知所终,饱尝了疾苦。直到战国末年,日本终于有了一些安定下来的迹象,支离破碎的版图被慢慢地划归到了几个强有力的大军阀的掌控下,直到最后,织田信长终于击败了各地的有力豪族,初步实现了日本的重新统一,混乱不堪的日本也终于慢慢地安定下来。</p>
虽然织田信长很快因为本能寺之变而被迫**,但是经过了最初短暂的权力继承混乱之后,他手下的大将丰臣秀吉很快就接收了织田信长的**遗产,并且以比之前的织田信长更有力的姿态将日本再度凝合了起来。</p>
也许是因为出身太过于贫**的缘故,丰臣秀吉十分羡慕公卿的风雅,和包括织田信长在内之前的那些军阀相比,他对朝廷和公卿要尊重了许多。他先后几次大量献赠了大笔的金银财富给朝廷,并且还下令重建京都,让它重新焕发生机。</p>
在他的努力下,京都经过了大兴土木,大量宅邸和寺庙得到了重建,又重新成为了天皇和公卿们的宜居之地——当然,这些新建的宅邸就谈不上历史了。</p>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公卿们一直都很怀恋丰臣秀吉的治世,对骄横跋扈目无纲纪的德川家反倒心里充满了厌恶,只是没有人敢于公开表露而已。</p>
京都城内的一道长长的土堤,就是丰臣秀吉的京都重建工程的一项遗址。这道土堤是为了区分京都内城和外城的分割界限,堤内就是由天皇和公卿重臣们居住的地区,也就是所谓的“洛中”,而堤外自然就是“洛外”,这道长达数十里的土堤被命名为“御土居”。</p>
经过了超过了五十年的时间洗刷,这道原本高磊的土堤因为缺乏维护而变得慢慢残坏,青草野藤蔓延其上,几乎将它变成了一道绿墙,再也看不到当年的多少模样了。而且这些土堤也被分段拆毁,囊括到了新建的宅邸或者寺庙当中。</p>
位于通广小路的庐山寺内就有这样一段土堤。</p>
庐山寺是京都一座很古老的寺庙,一开始是在差不多七百多年前的天庆元年由高僧慈惠大师所建,当时并不叫这个名字,在四百年前,高僧觉瑜将寺庙迁到了京都船冈山,并且为了呼应中国的山刹,而特意将寺名改成了庐山寺,这个名字也一直流传了下来。</p>
然而在战国时代,庐山寺所在的船冈山又不幸成为了细川家和山名家对战的战场,并且在一次大战当中被焚毁。</p>
一直等到丰臣秀吉开始重建京都,庐山寺才得到了复兴,地址也被迁到了京都北区的通广小路。</p>
由于这里位于京都的郊区环境幽静,而且周边种植了大量的樱花树,所以这里也成了京都公卿圈子内的一个风雅之地,每年一到春天,就会有一些高位阶的公卿在此地召开宴会,休憩赏樱。</p>
此时,在寺内所截取的一段土堤上,正有一群人身处其中,登高赏樱。</p>
从这里放眼望去,寺内寺外漫漫白樱盛开,远远望去就好像粉红色的锦簇,堆砌在天地之间,点点樱花雪白中透出红晕,五片花瓣中簇拥着鹅黄色的花蕊,一丛丛、一簇簇的,像漂浮在蓝天上的白云,又像一朵朵落在树上的雪球。</p>
已经就快天黑了,下午清凉的风在山林和街道之间激荡折冲,把一片片花瓣徐徐的打落了下来,美丽的花瓣在空中轻舞。在金黄色的霞光的照耀下,那舞蹈起来的花点们犹如汇聚在一起,有的像夏天傍晚的火烧云,色彩鲜艳,使人目眩神迷;有的像初秋早上迷迷茫茫的晨雾,隐隐约约、虚虚幻幻的。晶莹幻彩,若隐若现,演绎了一幕幕人间虚华。</p>
日本人,尤其是自命风雅的公卿特别喜欢物哀,喜欢在清冷萧索的景象或者繁杂变幻的景色当中感叹人生无常,而这种漫天飘散樱花,在刹那的风华当中转瞬即逝的景色,最是符合他们的心态和审美,拨动了他们的心弦。</p>
“樱花散落,倒映人间蹉跎;去日苦多,难知哀乐因果;此世浮浊,无尽荒唐萧索;我心悲惑,又能与谁言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