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上九阶，九阶之上没有外人，就是孩子们和几位嫔妃。二人落座后免了他们的礼，宴席就算正经开始了。</p>
贺将士凯旋，谢迟当然要领头饮个酒，满殿的人都举杯喝，嫔妃干坐着不动也不合适。不过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酒量都极差这事儿，宫人们都清楚得很，单独给她们备了酒味聊胜于无的果酒。</p>
但是酒过三巡之后，容萱还是有点晕了。她的坐席刚巧离谢迟不远，便向谢迟那边凑了凑，道：“陛下，臣妾喝多了，想出去走走。”</p>
“去吧。”谢迟点点头，说罢又看向叶蝉，“你要不要也出去缓缓？”</p>
“不用，我还好。”叶蝉神色轻松。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总时不常地和谢迟喝一杯的缘故，她现在酒量比当年好了一点点。</p>
她便嘱咐容萱说：“这几日晚上总有风，你避着风口走，别吹得头疼。”</p>
“臣妾知道。”容萱一哂，就离席往外去了。她毕竟是嫔妃，与外臣相见多有不便，行下御阶时，许多朝臣都守礼地避开了目光。</p>
但只消那么余光一瞥，也足以令卓宁周身僵住。</p>
他愕了半晌，直至容萱完全出了殿门才还魂。</p>
他觉得自己看清了，又拼命告诉自己看错了。如此复又木了好一会儿，他蓦地放下酒盏，起座向外走去。</p>
“哎……卓宁？”身边的战友奇怪地想喊住他，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喝多了，去醒醒酒。”</p>
说罢，他很快便出了殿门。</p>
殿前也是一片觥筹交错的热闹，卓宁驻足看了看，寻不到容萱的身影，猜她或许也是想找个僻静之处醒就，便向殿后绕去。</p>
转过两道弯，一切喧闹戛然而止，含元殿与宣政殿间的广场上安安静静的，一抹倩影在月色下透出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p>
卓宁神经紧绷，僵了一僵，提步走去。在他临近时，容萱听到了脚步声，循声回头。</p>
两个人都是一愣。而后，容萱先一步笑了出来：“卓宁？”她大感意外，看着眼前这个比印象中高了一头的男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那个取了摩哲国王的卓将军，是你？！”</p>
她从不关心这些事，听说前线打了胜仗也没太在意，更没往卓宁那里想。</p>
卓宁喉中，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倾斜出来，却又都被死死噎住。</p>
他盯着容萱看了半天，目光一寸寸划过她的眼底眉梢、划过她的珠钗首饰、划过她的内命妇吉服，每过一寸，他都更加无措。</p>
他心下拼命地否认、拼命地逃避，但是这一切都那么刺眼地向他昭示了她的身份。</p>
“夫人您……”他觉得如鲠在喉，可她看他的神色似乎有点不解。她又仍旧维持着那种好看的、欣慰的笑容，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p>
卓宁的声音，在她的笑容里一下子虚了下去：“……您是皇妃？”</p>
怎么会这样？</p>
他觉得他几年来的一切努力、一切拼杀所换回来一切荣耀、一切功名利禄，在这一刹之间，都犹如死灰一般失了光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