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病床上正在沉睡的老爷子, 越金城想要拉方善水出去谈话。</p>
然而这时，病床上的老爷子，却突然睁开了眼，一眼就看向了方善水，仿佛知道他是谁一样。</p>
越金城和越骏驰忙要上前伺候, 老爷子却朝方善水伸出断臂, 气若游丝地想让方善水过来。</p>
方善水见状, 走上前去，握住了越老爷子伸出的断臂, 看着他有些昏黄的眼睛, 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道：“你放心，如果能找到, 我定会尽全力。”</p>
越老爷子得了方善水的保证，似乎放了心, 满是感激地看了方善水一眼。</p>
越老爷子现在说话已经说不利落了, 很快就累得又睡了过去。</p>
方善水给老爷子轻提上滑下去的被子。</p>
坐在他肩膀上啃着黑棉花糖的手办师父，看到老人的样子, 好像有点物伤其类似的，棉花糖嚼了半天没有咽下去，还往方善水的脖子挪了挪, 小手一搂, 搭在方善水颈后, 歪头靠在方善水的脖子上, 才继续啃起棉花糖来。</p>
坐在另一边肩膀的寄身，看手办师父这样，也有样学样，往方善水的脖子挪了挪，靠过去。</p>
……</p>
出了病房门，越金城一脸恳求地对方善水道：“大师，我父亲说他那两只手虽然没了，却偶尔还能感觉到冷，或者热，所以我父亲才那么担心，他觉得他断掉的不止是身上的手，还包括灵魂上的手。他总是说，如果自己不能全尸下葬，到了下头也会是残缺不全的。</p>
当初因为这双断手，父亲在我母亲心脏病发作时，既没能及时给她做急救，也没能及时叫来救护车，所以在我母亲因病去世后，父亲就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哎，他现在就剩一口气在了，就是想要临死前找回自己的双手。”</p>
方善水点头表示理解，他并不会说什么客套话，但是心里留着对抗战老英雄的尊敬，默默地思考着方法。</p>
越金城继续叙说情况：“父亲当初被炸断手的地方，解放后我母亲也无数次去找过，但是早就没有一点蛛丝马迹了，也不知道父亲的手，被扔到哪里去了，还是被什么动物吃了。”</p>
方善水：“你刚刚说，你父亲的手有过几次感觉，大概都是什么时候有的感觉？除了冷和热，有那种被动物啃噬的感觉吗？”</p>
越金城顿了下，似乎在回想，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p>
方善水点头表示明白，心想大概并没有被什么东西吃掉，但是也不可能是埋在什么固定地点的，不然怎么会有冷热的感觉。</p>
越金城满怀希望地看着方善水：“大师，我找了很多朋友，才打听到你们青越观是赶尸人的传承。我以前也请过其他的大师，他们都说，如果还有人能帮我父亲找到他的手，大概那就是曾经的赶尸人了，因为你们赶尸一脉比较擅长人体相关的法术。我父亲这辈子，最大的希望，是能活着看到祖国富强，现在他说他的毕生希望已经圆满，仅剩的遗愿就是那双手了。你看，是否有办法，能帮帮我父亲？”</p>
方善水似乎被触动了下，沉默了一下后，本来有些不确定并不想打包票的事，最后还是给了越金城一定的保证，道：“是有方法，但也不确定一定就能找到，时间毕竟太久了，我得去当地做法一看。不过，你父亲对自己的手有感应，倒是让我觉得希望很大。”</p>
越金城和越骏驰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一个劲地对方善水说谢谢。</p>
方善水回头说道：“你们准备一件老人家以前常穿的衣服，剪掉他一缕头发，几片指甲……脚趾甲也行。将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给我，然后带我到当初他打仗的那地方去找。”</p>
越骏驰连忙记下方善水的要求。</p>
越金城不能离开医院，得在医院看着越老爷子，越骏驰准备好方善水要得东西，当天就带着方善水一起去了那里。</p>
因为越老爷子惦记着找回自己的断手，所以他们一家早就搬到了当初打仗地点的附近，离这个医院也不是很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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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善水看看附近，问越骏驰：“就是这里？”</p>
越骏驰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河道：“我爷爷记得那条河，他说是在河东一里遭遇的袭击，所以大概就是在这附近。”</p>
废墟上重建的城市，已经繁华地似乎没有了旧日的伤疤，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的行人。</p>
越骏驰指着的是一个十字路口，不远处确实有条河，但是水质不太好，似乎经历过污染。</p>
“十字路口……看样子得等到晚上了。”</p>
方善水觉得有点难办，怕若是手埋在这哪个地方，现在城市建得好好的，也不太好掘地三尺挖出来。</p>
天色还早，方善水就让越骏驰再去弄个纸人。</p>
越骏驰心中好奇，但也不敢多问，很快，顶着别人古怪的眼神，他遮遮掩掩地扛回来了一个男纸人。</p>
将纸人放在眼前，这时，方善水手忽然发光，蓦地伸手，在男纸人心口处一划。</p>
越骏驰看到纸人的胸口被划开，然后就见方善水拿起一只沾了朱砂的笔，在男纸人的心口快速地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那是他爷爷的生辰八字。</p>
方善水将那片纸人胸口被划开的地方合上，微微发光的手在划开的地方一抹，就好像将伤口抹去了一样，待越骏驰再看，发现纸人胸口处已经完好如初，不禁瞪大了眼。</p>
方善水在纸人的两条手臂上，系了根红绳，然后对越骏驰说：“你把老爷子的那件衣服拿来，给这纸人穿起来。”</p>
越骏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过去帮忙。</p>
穿好了衣服，方善水手捏诀一指纸人，忽然冲其叫道：“越飞将。”</p>
那纸人被方善水一叫，忽然就起了变化，身形变得瘦小，脸变得的苍老，越骏驰再次瞪大了眼，差点没脱口而出叫爷爷。</p>
方善水捏诀的手臂换势一抬，命令道：“起。”</p>
变成了越老爷子的纸人，在方善水的指令下，直挺挺地立了起来，站直后，纸人的手臂忽地自动掉了下来，越骏驰看得心一悬，好像看着自己的爷爷双手断掉的样子一般。</p>
不过越骏驰还发现，纸人那断下来的双臂上，有一根红绳系着。</p>
方善水朝断落在地的纸手洒了些符水，地上的纸手，好像融化了一样，慢慢消失。</p>
然而消失后，那根刚刚还系在纸手上的红绳，仍然悬在半空。</p>
方善水拿出摄魂铃摇了摇，对纸人道：“越飞将，你的手呢？”</p>
一直木楞站在原地不动的纸人，听到方善水的问话，似乎疑惑了下，低头看向自己的断臂，只剩下两根红绳连着，然后，纸人就看向了某个方向，自己动了起来，身形轻飘飘地朝那里走去。</p>
方善水忙收拾好做法的东西，对看傻眼的越骏驰道：“快跟上。”</p>
“哦、哦。”越骏驰仍然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p>
两人跟着纸人一路跑，渐渐跑出了城市，一直到了郊外的一处山里。</p>
方善水跟着纸人，在一条溪涧处停下，纸人就站在水边不动了，似乎不敢下水。</p>
越骏驰打着手电筒照了照那溪流，惊讶道：“在这里？”</p>
方善水顺着纸人手臂红绳所悬的方向看了看，对越骏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p>
越骏驰忙一脸：“大师，怎么好让你去淌水，还是我下去吧。”</p>
“你找不到。”</p>
方善水说完，将两个坐在肩膀上的手办师父都塞进衣服内袋里，就跳下了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