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春节（三）</p>
两人一起进屋, 刘川给杨剑找了双拖鞋换上, 杨剑提着拜年的礼物走上前道：“爷爷、奶奶、二姑、二姑夫, 过年好。”</p>
杨秋宁微微一笑, 说：“杨剑来了, 你爸刚才还给我打电话, 说今年让你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快过来坐吧。”</p>
杨剑点了点头，过来坐下，刘晓檬立即积极地给他拿来一双碗筷。</p>
杨生民仔细看着这个最小的孙子, 说：“一年没见，你这变化好像挺大的？”</p>
杨剑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p>
刘川说：“我也觉得杨剑变成熟了……对吧？杨剑？”</p>
杨剑对上哥哥的目光，尴尬地“嗯”了一声, 拿起筷子默默地低头吃菜。</p>
电视里在开始播春节晚会, 一家人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晚会，刘晓檬一直说个不停, 过年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p>
刘川和杨剑在打比赛的事其实一直瞒着杨老爷子, 一方面是杨老的脾气肯定不会同意小辈们去打游戏, 二来, 杨秋宁当年结婚的时候跟杨家差点闹翻, 要是为了刘川的事再闹一次矛盾，也挺伤亲人之间的感情。</p>
于是,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联盟这件事，刘川的外婆倒是一清二楚, 不过外婆性格温和, 对小辈们的选择总是鼓励和支持为主，不像杨老爷子那么固执。</p>
众人一直守岁到凌晨，等春节晚会播完，长辈们撑不住去睡了，只剩下三个年轻人。</p>
刘晓檬笑了笑说：“你们俩肯定有话要说对吧？我先回房了。”然后就自己跑回房去把门关上。</p>
刘川这才招了招手，把杨剑叫到楼上的客房，转身关上门。</p>
刘川扬起手做出个削他脑袋的动作，杨剑立即缩了缩脖子，见他那副样子刘川反倒是笑了，把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问：“这个跟头栽得爽吗？”</p>
杨剑：“……”</p>
刘川不介意继续给他伤口上撒盐：“我之前说过你多少次，你根本听不进去，真想抽你一顿！”</p>
杨剑默默地垂下了脑袋。</p>
刘川叹了口气，说：“杨剑，你真是太嫩了，我当了这么多年队长都不敢放大话说华夏是冠军队，你倒好，拿了一次冠军就尾巴翘上天，多少人在在看你的笑话你知道吗？”</p>
杨剑低着头，轻声说：“知道。”</p>
刘川说：“我当初根本不该让你接触这个游戏……”</p>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太晚了。事实上，刘川和杨剑从小玩到大，刘川的小舅一直很喜欢他这个外甥，也经常让杨剑跟哥哥好好学一学，结果杨剑这逗逼什么都要学刘川，知道刘川去打比赛之后，他也屁颠屁颠地跑去打比赛，而且还瞒着刘川，偷偷跑去别的战队签约试训。</p>
刘川还记得当年带着华夏战队，在赛场上看见杨剑的那一幕，他差点膝盖一软直接给跪了。</p>
揪着杨剑的耳朵去洗手间大骂了一顿，结果这小子牛脾气上来了非常固执，根本不听刘川的劝。</p>
那一年，杨剑拿下了年度最佳新人大奖，还很得意地跟刘川说：“哥，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p>
看着这小子得意洋洋的模样，刘川真想狠狠抽他一巴掌。</p>
后来，林立明准备退役，看中了杨剑的天分，挖他去长安战队当队长。刘川当时就觉得杨剑这**不是当队长的料，强烈建议秦夜来当队长，可秦夜不肯——因为队长要经常面对媒体记者，秦夜每次对着摄像头就表情僵硬，也懒得应付各种广告代言、媒体采访等等，于是，杨剑顺理成章地当了长安战队的队长。</p>
刘川没跟任何人说过杨剑是他弟弟，主要是不想让这种沾亲带故的关系影响到战队，他不能总是护着杨剑，加上他自己也忙，根本没空去理会其他战队的内务。</p>
让刘川没想到的是，杨剑跟秦夜不对盘，结果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糟，加上长安战队内部矛盾激化的那段时间，刘川正好退役在国外，根本不了解情况。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p>
当时听到秦夜的讲述，刘川其实非常生气，很想把杨剑揪出来揍一顿，可他也知道，这个弟弟是不会听人劝的，杨剑太自以为是了，很多道理别人讲来根本没有用，必须自己去体会才行。</p>
归根结底，其实是杨剑太急于表现自己。</p>
几个同龄的兄弟当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他从小就被父母拿来跟刘川比，刘川太优秀，写得一手好字，成绩名列前茅，考上名牌大学，哪怕是打个游戏都能创造四连冠的神话……这样优秀的哥哥，反衬得他杨剑一无是处。</p>
他爸妈经常跟他说：“看你哥多好”“跟刘川学着点儿”，从小到大，听惯了父母夸赞刘川的言论，杨剑的心底积累了太多的不服气，当了长安战队的队长之后，他迫切地想要超过刘川，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哥哥差……</p>
然而，刘川在整个联盟的地位，岂是说超越就能超越的？</p>
杨剑太过急功近利，结果反倒是搭上了长安战队，自己也栽了一个大跟头，摔得头破血流。</p>
现在想想，当初抱着那种“去超越哥哥来证明自己”的想法去打比赛，本身就是一种错误。</p>
他太年轻浮躁、太沉不住气、也太过幼稚，他总觉得刘川像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山，压得他出不了头、喘不过气，他拼命想要超越那座山，也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结果却发现，所谓的山居然只是他自己的幻觉，真是可悲又可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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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明白，刘川的地位不是他能超越的，他要证明自己，也根本不需要去超越哥哥……他只要带好长安这支队伍，安安心心地打好每一场比赛，其实就是个优秀的职业选手了。</p>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p>
当他明白的时候，长安已经散了，秦夜也走了……</p>
长安解散的那天晚上，杨剑是最后一个离开长安俱乐部的，看着整个俱乐部空空如也的样子，心底的酸涩简直难以形容。</p>
——比起刘川这个哥哥，他只是个彻底的失败者。</p>
别说是刘川从来没提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杨剑自己也没脸跟人说“刘川是我哥”，实在是太丢人了。</p>
刘川见这家伙垂着脑袋坐在那儿，眼眶都红了，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也懒得骂他，转移话题道：“你最后站出来担下责任，还算是有点儿骨气，当时长安解散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退役呢……你倒是脸皮厚，居然跑去雪狼？”</p>
杨剑轻声说：“是雪狼战队的经理联系了我，让我去当副队长。我想，除了雪狼，我也没地方可去了，干脆就答应了。”</p>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p>
除了雪狼，他也的确是无路可走了，方之延给他铺了一条路，杨剑也只能接受。</p>
刘川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挺大，杨剑自小就嚣张自负，一帆风顺到如今，第一次经受这么沉重的打击，整个联盟都在看他的笑话，媒体记者尖锐的指责也让他无地自容，刘川当时还真担心杨剑一怒之下直接走人……可他却发了篇道歉微博，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放下所谓的骄傲，去雪狼战队当副队长。</p>
那一刻，刘川就知道，这个弟弟，终于长大了，像个男人了。</p>
刘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样也好，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p>
杨剑点了点头：“嗯。”</p>
刘川问道：“你去哈尔滨报到过了对吧？雪狼战队的情况怎么样？”</p>
杨剑说：“方之延给我介绍了一下战队的成员，都是些新人，倒是挺好相处的。”</p>
刘川问：“李素月，你有注意到吗？”</p>
杨剑想了想，说：“是那个女选手？”</p>
刘川点头：“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方之延要培养的主力。七星草和雪狼对打的那场比赛你看了没？”</p>
杨剑有些不好意思：“……没。”</p>
“……比赛都不看，你真不是当队长的料！”刘川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说，“那场比赛我在广州看的现场，七星草把雪狼打成了9:0，苏世轮在擂台跟李素月交过手，还当面夸她有天分。轮神很少会夸人，既然肯开口夸她，那个选手显然是真有天分。还有，雪狼战队那一对吕家的双胞胎兄弟，双生子的配合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刘川顿了顿，接着说，“总之，雪狼战队的整体实力并不弱，有了你的加入只会更强。你就安安心心地待着，别想其他，一步一步来吧。”</p>
杨剑点了点头：“我知道。”</p>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信：“杨剑，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对你来说也是个新的开始，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方之延。记得存我手机号码。”</p>
杨剑：“……”</p>
刘川看了眼他的手机，笑道：“方之延就是比你会做人，以后好好学着点儿。”</p>
杨剑表情郁闷地存了那个男人的号码，收回手机，犹豫了片刻，又问道：“对了，秦夜他……怎么样了？”</p>
刘川不客气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不会自己问啊？”</p>
杨剑尴尬道：“我不太敢联系他……”</p>
刘川无奈地说：“行了吧你，他根本没怪过你，你也不用内疚，秦夜没你想的那么小气。他退役之后到处旅行，前段时间还去英国玩儿了半个月，我看他心态挺好的。至于他会不会复出，我也不太确定。”</p>
杨剑忙说：“你让他回来吧，他就这么退役，我觉得挺可惜的。”</p>
刘川笑着看他一眼，“现在觉得可惜，你早干嘛去了？”</p>
“……”杨剑不说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