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希拿起菜单，叫来服务生点了蓝未然最爱喝的拿铁，还叮嘱服务生多带两包糖。</p>
很快，两杯热咖啡就端了上来，蓝未然把几包糖全部加进去，用勺子搅拌着咖啡，叶辰希却不爱加糖，他更喜欢品尝咖啡苦涩的味道。</p>
两人喝了几口咖啡，蓝未然这才笑了笑，开口说：“小叶，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p>
叶辰希低声说：“今天不说别的好吗？我请你出来见面，只是有些想你。”</p>
蓝未然微微一怔。</p>
叶辰希的眼睛太深邃了，里面似乎蕴藏了很多让人猜不透的东西，被那双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让蓝未然有些不太自在……可他出来见叶辰希，却不只是师徒见面那么简单，他还有些话要跟叶辰希交代。</p>
蓝未然摸了摸鼻子，说：“还是说点别的吧，你在长沙是因为刚好来二姑家拜年，我在长沙，却是因为我们新战队的总部就在这里。天空是我的小号，我加入了刘川的新战队，打算跟他一起复出，你该猜到了吧？”</p>
叶辰希沉默片刻，才沉声说：“我知道。”</p>
蓝未然有些好奇：“就这样？你不准备劝我回落花辞？”</p>
叶辰希微微笑了笑：“劝你有用吗？”</p>
蓝未然：“……”</p>
叶辰希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更改。当初你要退役的时候，你不听任何人的劝。如今你打算跟刘川一起复出，你也不可能再听我的劝。哪怕我现在将落花辞队长的位置拱手让给你，你也不可能再回到落花辞，我说得对吗？”</p>
蓝未然：“……”</p>
他本来以为，今天见到叶辰希之后，叶辰希会想方设法劝他回落花辞，没想到，叶辰希居然什么都不说……因为叶辰希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不可能劝得动，所以干脆不开这个口。</p>
蓝未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跟刘川组队，有我自己的考虑，希望你能理解。”</p>
叶辰希的笑容有些冷：“就算我不理解，你也不会改变主意，不是吗？”</p>
蓝未然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说：“没错，我不会改变主意。”</p>
叶辰希的心底猛然一阵抽痛，就像是一只手用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一般。果然，蓝未然早已打定了主意，蓝未然做出的决定是不可能再改变的。所以，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蓝未然注定是要站在刘川那边的阵营里，站在跟自己对立的位置……</p>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耳边只剩下勺子跟咖啡杯轻轻碰撞的声响。</p>
沉默良久后，叶辰希才开口说：“师父，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你不想回到落花辞，那我就继续带好这支队伍。”</p>
蓝未然抬起头，对上男人认真的眼眸，心底不禁有些感动……当年他压力太大退役的那一刻，是年仅十八岁的叶辰希撑起了那个濒临解散的落花辞战队。作为师父，他把自己该教的东西全都教给了小叶，他算是一个合格的师父。可作为落花辞的队长，他对叶辰希终归是有所亏欠。他丢给了那个少年一堆烂摊子，小叶年纪轻轻，却独自支撑下来，肯定很不容易吧？</p>
想到这里，蓝未然也有些心疼起自己的徒弟，忍不住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握了握叶辰希的手背，说：“辛苦你了。”</p>
叶辰希的手指微微一僵，眼中的神色极为复杂。</p>
蓝未然却忽略了他的目光，继续说：“小叶，你是个很好的队长，我之前在哈尔滨去看过你带队打比赛，说实话，比起我这个师父来，你更适合当落花辞的队长。你的进步让我很惊讶，却也很欣慰。收你这个徒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p>
说罢便微笑着把手收了回来，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p>
叶辰希的手指轻轻地攥紧，来自蓝未然身上的体温让他舍不得放开，他甚至想用力地抓住蓝未然的手，然而，他却不能，更加不敢……对于师父的爱慕之情，他只能强行压在心底，否则以蓝未然的脾气，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们别说是师徒，就连普通的朋友都没得做，蓝未然一定会像是避瘟疫一样的避开他……</p>
叶辰希压下心底浓烈的苦涩，故作平静地笑了笑说：“放心，落花辞是你一手建起来的战队，我不会让它毁在我的手里。”</p>
他的目光坚定却又自信，蓝未然总算是放下心来，微笑着说：“那就好。”</p>
吃完晚饭之后，叶辰希又开车送蓝未然回去。</p>
回去的路上，车里放了一首歌，女歌手的声音十分清澈悠扬——</p>
“飞得越远越看不见，你阳光下灿烂的笑脸</p>
在天和海之间，那条界限，慢慢地走远</p>
你曾经是我的地平线</p>
你有没有一点想念，我们一起去年的夏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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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爱的感觉、在心里面，那么的强烈</p>
而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p>
我才发现我比想象中爱你</p>
只是一时不小心错过了你</p>
每当夜深人静，我诚实地分析我自己</p>
还是不可否认地</p>
我比想象中爱你……”</p>
蓝未然从这首歌里感觉到一丝绝望的情绪，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p>
叶辰希说：“我比想象中爱你。”</p>
“……”蓝未然惊讶地回头看他，却发现叶辰希面带微笑，仿佛真的只是说出了一个歌名。</p>
蓝未然忽略了心底的别扭，听了一会儿，评价道：“挺好听的。”</p>
叶辰希微微扬了扬唇角，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p>
——你知道吗，蓝未然，我比想象中还要爱你，但是这句话，或许我这辈子都没法说出口。</p>
小区的门口，蓝未然下了车，叶辰希也跟着下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下次见面，或许就是赛场上了吧？”</p>
蓝未然点了点头：“那也要明年春天，今年我们还要打城市赛。”</p>
叶辰希说：“我等你。”</p>
蓝未然笑了笑，转过身，潇洒地挥了挥手，说，“回去吧，再见。”</p>
叶辰希说：“再见。”</p>
黄昏的阳光在那个人的身上投下了一圈淡金色的光影，叶辰希一直目送着蓝未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p>
他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p>
他一直在等蓝未然回来，固执地等了这么久，他留着落花辞战队的那个专属座位，日思夜想，希望那个人能回到落花辞，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从十八岁开始就接任了落花辞的队长，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地带领着落花辞战队，在职业联盟艰难地披荆斩棘，只是为了当年对蓝未然的一个承诺……他曾经亲自打败过刘川给蓝未然复仇，这个赛季也亲自打败了强队七星草……他带领落花辞拿下过两个冠军，是整个职业联盟最年轻、最有成就的队长……</p>
然而，他的心里总有一个位置是空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一样。</p>
哪怕现在的他取得了再大的成就，他所敬爱的师父，也早已不在身边了。</p>
叶辰希多么希望，有朝一日，师父能够回来，就像是以前那样，坐在落花辞战队那个最接近阳光的位置，眯起眼睛戴上耳塞，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战队的一切事物他都可以帮师父打理好，师父只需要轻轻松松地玩游戏就够了。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个很有担当的队长了，不再是当初那个自顾不暇的少年，眼睁睁地看着师父一天天憔悴下去却无能为力。</p>
当初最艰难的时候，十八岁的叶辰希，迫切地希望自己快点强大起来，能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他最想保护的人。</p>
然而，当有一天，他真的强大起来……</p>
那个人却已经不再需要他了。</p>
那个人走到了他的对立面，将会成为他最强的对手。</p>
这是多么的讽刺？</p>
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又算是什么呢？</p>
叶辰希看着蓝未然消失的方向，漆黑的眼眸愈发深邃，身侧的拳头也紧紧地攥了起来。</p>
一阵冷风吹过，扬起了他的衣角，叶辰希身后黑色的影子，也像是突然放大了一般，竟透出一丝说不出的落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