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松用力地拍着门，吼了半盏茶的时间，到底也实在没奈何，再也没声响了。</p>
入了夜，炮仗的声音比之前更嚣张了，没完没了，真让人好奇是不是做炸弹的都不需要钱，才能这么肆意挥霍。</p>
虽然天是黑压压的，但是远方的天空像是镀了一层红边，火光冲天，听得人心跳也跟着一颤一颤的。</p>
这个晚上，每个人都吃得没什么滋味，后半夜也睡不着，小沙弥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许杭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也跟着坐他身边。</p>
「许哥哥，我好怕呀…这声音像打雷一样。」小沙弥把头缩进许杭的怀里，肩膀微微抖动。</p>
许杭摸了摸他扁平的后脑勺，这个孩子还那么小，强忍着不哭已经是很懂事了。许杭没怎么带过孩子，想了想，问他：「你喜欢放烟花吗？」</p>
「喜欢。」</p>
「那你就当这个是有很多人在远处放烟花，这样就不可怕了。」</p>
小沙弥也跟着这么想了想，发觉确实好多了。他把自己的脑袋**，扑棱着大眼睛问道：「许哥哥，城里的人都走光了，你为什么不走呢？我想留下，因为师父的墓在这儿，庙也在这儿，我哪儿都不想去，你呢？你是因为有父母吗？」</p>
许杭眼神落寞：「没有。」</p>
「那兄弟姐妹呢？」</p>
「没有。」</p>
「那朋友呢？」</p>
「也没有。」</p>
「那...那…」小沙弥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可以说了，最后一拍脑袋，「那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人呢？就像…就像我喜欢你，我也喜欢蝉衣姐姐。」</p>
这个问题，许杭没有马上回答，所以小沙弥好奇地望着他。</p>
许杭望着天上一闪一烁的星辰，似千万只眼睛，密密麻麻看着自己，不允许自己在它们的审视之下说谎。</p>
许杭伸手，把小沙弥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你知道吗？为什么有那么多身强力壮的男儿郎要在前面扛枪打战，哪怕马革裹尸也不肯回头？对于某一些人来说，是为了保家卫国，但那只是极少数心怀大志的人才有的想法。对于成千上万的士兵而言，他们的目的小到不能再小了，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珍爱的人。」</p>
小沙弥被许杭拍得很舒服，渐渐也觉得不吵了，困意上头，许杭的话也在耳边绕来绕去，他听得稀里糊涂。</p>
「在他们浴血奋战的时候，一回望，能看到家的方向，他们所爱之人的性命就系在他们的血肉城墙之上，所以，他们才会咬紧牙关，抵死反抗。可是，如果守的只是一座空城，一点儿后顾之忧都没有，他们就会破釜沉舟，玉碎共尽……死而后已，成为战场上的一堆黄土。」</p>
夜风中，有谁叹了一下。</p>
「人呐，一定要有了后顾之忧，有了念想，才会拼了命地活着回来。」</p>
说到这里，小沙弥的呼噜已经打起来了，天上的星星一个个都不说话，只是闪得更醉人了。</p>
许杭轻轻笑了一下，怀抱着这个熟睡的孩子，耐心地坐在院子里。他在守这个凄清的长夜，守这个荒芜的园林，守这个被弃的古城。</p>
守一场不知结果的战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