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仪道：“怕什么，就说他病得起不来了，悄悄离京。”密调部队就是了。</p>
虞喆同意了这么个办法。</p>
柴丞相道：“粮草从哪里拨呢？今年的都已入库了呀，粮草军械一动，京城谁还不知？”又议何处之兵马粮草适宜调动。</p>
郁陶心说，你们真是坏透了，就这么见不得赵忠好么？有现成的粮草不给他使，有现在的兵马不给他带。领着并不熟悉的兵马，粮草还要隔一阵发一点，冰天雪地北上？你们跟他有仇是吧？</p>
论起仇来，大概都没有尤老先生的大，之所以要搞赵忠，乃是因为他摆明车马是先帝的人，对虞喆也是沿袭了以往的忠诚。一群看虞喆不顺眼的货，自然不能让这么个虽然人品不太好，但是能打仗会领兵的人过得舒坦了。没了赵忠，虞喆还有什么人能够领兵保他？</p>
郁陶自己都不敢保证会尽忠到最后一刻。</p>
这真是应了颜神佑当年说的，要先翦其羽翼了。</p>
直议到漏下三刻，诸事议定，颜肃之也没混上宫里的饭。见旁人再没其他说的了，颜肃之便以“昂州兵少，如今又有攘动，久不回城，恐怕出事”为由，申请正旦一过就回。且又提出了比较信得过的亲朋友的名单，用来填充昂州的公务员序列。</p>
虞喆也担心不止冀州一地出事。尤其昂州是新设的地方，增添了十数万户的山民，这种新附之地，最不安全。颜肃之提出回去，稳定一下局势，也是好的。当即便答应了。</p>
于是调兵的调兵、拟旨的拟旨、回家的回家。</p>
虽然宫里议事的时候，已经作出十分紧急的样子，出得宫来都还要装成没什么大事。对好的口风，却是正旦如何庆贺，以及祭太庙的时候如何捎上齐王，是祭完太庙之后顺捎呢，还是第二天再去。</p>
官方的说法就是这样了，然而回到家里，与会者无不是另一番说辞。短时间内京城无事，也就不用慌忙离京了，京城还是很安全的。既然如此，就不用“假装正常过年”了，大家就是真的正常过一个新年好了。</p>
该走亲访友的继续走亲访友，该听歌看舞的还是听歌看舞，反正，金井栏一介小吏，此事未必会成。等金井栏被按下了，估计过不久，才是五王起兵。那个时候，估计很有一些人准备开城门迎接。</p>
颜肃之回到家里，妻女都没睡下，还等着他回来呢。</p>
姜氏看他脱了外氅，问道：“宫里用过什么饭了？只怕也吃不好罢？”</p>
颜肃之道：“哪有什么饮食？怕是忙得忘了呢。”</p>
姜氏命摆饭，上菜的功夫，颜肃之简明扼要地说了过完年就回去的事情。颜神佑一听又是赵忠领兵，心说，这谁呀，这么跟他过意不去！赵忠已经是骠骑大将军了，立了功，再无可封，败绩了，就是人生败笔。好有六十岁了，退休的年纪，还让人家大冬天的往外跑。反正这个气候，要不是为了自己爹妈，搁颜神佑这儿，她都不乐意领兵出去。</p>
姜氏道：“我已经着手收拾回去的事了，八郎的烧也退了，再休养几日正好动身。南边暖和，对孩子也好。”</p>
颜神佑道：“这两天还是要催一催唐伯父那里的。”</p>
颜肃之道：“我再去他家一趟好了。”</p>
饭菜来了，都是颜肃之喜欢吃的，还有一盅热乎乎的好汤。颜肃之吃饱喝足，拍拍手：“大厦将倾，独木也难支，我不去推它，却也不想为扶它折断了自己的腰。都去休息罢。”</p>
此言一出，连姜氏都没有反对了。水货们办事，恶心到她了，换个皇帝也好，难道还有别家外戚会比水货更讨厌吗？</p>
次日一早起来，大家就发现，京城还是那个京城，没一点慌乱的迹象。谁都不认为金井栏会成功，也都不认为虞喆会是最后的赢家。齐王二字一出，揭了多少人心底的伤疤，五王哪怕本来想袖手旁观的，此时也必须表个态，又或者，被刺激得提前动了手。</p>
颜肃之次日便携全家往唐家去，席间便敲定了让招娣携弟妹们同往的事情。唐仪十分放心将子女交与颜肃之，蔡氏却十分舍不得儿女，拉着姜氏的手，再三的拜托。唐仪难得没有不耐烦，只跟颜肃之一处喝酒。喝了一阵儿，又问：“有办法将我阿娘也弄走么？”</p>
颜肃之道：“除非你敢下手将她打晕了带走，否则，难！”</p>
唐仪道：“罢罢罢，事有不谐，我护她逃走便是了。”</p>
颜肃之道：“那几个也是你舅舅。”</p>
唐仪摇头道：“他们不顶用的，谋篡登临的，心思就跟正常人不一样了。”</p>
两人碰了一杯，竟觉得口中发苦。</p>
五王果然借题发挥，除了新年贺表，还快马递了奏疏来。明着是关心平叛的事情，实际上句句是质问虞喆：齐王到底是怎么死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是并没有死，被你逼反了的？</p>
汝南王的措词更是尖锐，直问虞喆是不是“以君谋臣”？这话说得十分难听，虞喆的脸又黑了一层。</p>
他的脸再黑，其他人的年过得却挺好。大概是不想再陪个毛孩子玩家家酒了，该干嘛大家干嘛去了。反正是你皇帝自己说的，要一切照旧，不要惊慌。大家只当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呗。尤其是女人们，本来还要担心，这过年要拜皇太后，多闹心呀。现在水太后也“休养”去了，大家都找枪手**一篇作文问候一下，就算完事儿，跑去跟米皇后闲话家常去了。</p>
颜神佑这里，无官无职，姜氏去见米皇后，她就带着两个弟弟在家里玩耍。等姜氏回来了，一家人再往邰阳公府里到楚氏跟前过年。</p>
楚氏已知颜肃之要回昂州，却又故意不问颜肃之计划，只与姜氏说些育儿经。八郎病才好，姜氏听楚氏这么个有经验的人说话，自然是分外用心。柴氏、郁氏、颜神佑等又跟着一旁听，间或有插个言。颜孝之便与颜肃之说些朝廷里的事情，说赵忠已经开拔，但是粮草似乎有些接济不上之类。</p>
一时之间，男的说国事，女的说家事，颜家居然有点像个正常的家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