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小郎。”</p>
姜氏没去计较这个称呼问题，只说：“他又懂得很多了？学得如何？教得又如何？”</p>
颜神佑道：“教得认真，学的……有些累了罢。”</p>
姜氏一针见血地问：“吵起来了没有？”</p>
颜神佑一怔，心说，您老也太神了吧？这都知道？姜氏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对她道：“既如此，你便说与山小郎，将阿婉送了来，我一并教了罢。”</p>
以前姜氏对阿婉也是有过一些指导的，然而并不很深入，也没那么当成一件正经事儿。眼下却是不同了，自己保了媒的娘家侄媳妇，真要拿不出去，姜氏也是面上无光，都不好见娘家我了。</p>
颜神佑奇道：“为何突然要管她了？”</p>
姜氏道：“我为什么不要管她呢？”</p>
颜神佑道：“那为什么不一回来就做？”</p>
姜氏微一笑道：“有些事，做了就像是熬药，既然动手了，便要将药效达到十分。阿婉我是必要管教一二的，否则恐她日后与你舅家相处为难。然而她向来自由惯了，回来便严加管事，恐会结怨。如今他们兄妹两个既知道这里的艰难，我再接手，两下便难有心结。岂不便宜？”</p>
颜神佑心道，这还真是……有些心术在里面呢。</p>
仔细一想，却也真是这么个道理。就好比学生上学，遇上个负责任的老师，尽心尽力教导，上课开小差要罚站，写错题目要罚抄。家庭作者给布置了，逃学还要喊家长，难说学生会不会记恨这样的老师。就便将他教好了，搞不好他转头开始宣传“素质教育”。</p>
真要吃过失学的苦头，再给他个机会重返校园，想必会比原来更加珍惜这样的机会。</p>
姜氏这份儿心思，真是将人心觑透了。</p>
阿萱姐妹俩也在，姜氏并不曾避着她们，此时也问她们：“你们听明白了么？”</p>
阿萱点头，十分明白，阿蓉有些不解，却也记下了，道：“明白一些了。”</p>
姜氏道：“其实啊，一家人，知晓彼此的心，便不用这样了。只是有些事情，不能有差错，便宁可多想一些，也不要将事办坏，追悔不及。我宁愿这世上皆是光明磊落之心，你们却不知，这世上越是心思单纯的亲近之人，越易伤人。”</p>
阿萱深以为然，颜神佑想了一想，心中颇有点沉重之感。不过姜氏肯接手阿婉，倒也是件好事。山璞再用心，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对世家并不熟悉的男人，后宅里面的门道太多了。虽然阿婉将来未必会困于后宅，但是该知道的，还是该知道一些。总不好姜家来了客人，阿婉却不知道人家的来历罢？</p>
姜氏却想，也好让你卖个人情。便嘱颜神佑，过两天便与山家兄妹说上一说，让阿家跟着阿蓉一道学习即可。阿蓉虽然年幼，这方面的水平……还真不比阿婉低呢。</p>
颜神佑痛快地答应了，想着怎么让姜氏卖一个人情。</p>
正思虑间，颜肃之那里遣了人来，叫她过去议事。姜氏道：“你去罢，别是有什么正事。”自与阿萱姐妹说话，又抱怨颜神佑太忙一类。</p>
阿萱笑道：“忙是忙，只要阿姐喜欢，便也没什么了。”</p>
姜氏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闲下来。”</p>
颜神佑到了颜肃之书房，颜肃之和丁号都已经吃完了。颜肃之不喜欢饮酒，丁号因有正事要说，也不饮酒，晚饭自然无酒。是以吃得颇快，吃完饭，丁号便将计划合盘托出。</p>
颜肃之听了，觉得倒是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反问丁号：“先生思忖此事，可是有些时日了？”真是难为你了，真是一棵造反的好苗子啊！你爹究竟有多爱前朝？能把你教成这个样子？</p>
丁号嘿嘿一笑：“也不久，也是近来才想到的。原是愁着不知如何收伏此人，却才看到朝廷公文，才想着此情可用。”</p>
颜肃之无语，对丁号道：“也不能使先生独身前往，叫阿寿来，派些人随着先生过去。正好在春耕的时候，我原便有意，春耕时官员四出巡视。先生可正以此为由南下。”</p>
说话间，颜神佑也到了，向颜肃之与丁号都问了好。</p>
颜肃之道：“过来坐，你阿娘与阿萱她们可都还好？”</p>
颜神佑笑道：“都还行，阿娘有意接手教导阿婉的事了。”</p>
颜肃之一想即明，点头道：“也是时候了。”</p>
丁号肚里的小算盘又拨了好一阵儿，用诡异的眼神又打量了颜神佑一会儿，才说：“听说归化之百姓，他们兄妹是分领的？山小娘子要学功课，归义侯也得多操劳了。为何不为她延请名师？反倒要夫人执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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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道：“她往后难免与世家打交道，总是要学的。”</p>
丁号道：“彼此互不相干，学这个做甚？要学，也该是归义侯学些谱牒罢？”</p>
颜肃之不耐烦地道：“人家小娘子，难道不要嫁人吗？”</p>
丁号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p>
他只认颜肃之一个老板，如果世家想来分一杯羹，尤其是从颜肃之嘴里夺肉，那就要抱歉了，这绝不是丁号等人乐见的。世家什么的，过来支持可以，也可以分红，但是，手可不能伸得太长了！眼下山民的人口对于归义至关重要，可不能被人分了去。</p>
丁号也不说什么南蛮校尉的事儿了，铆足了劲儿，开始说阿婉：“年纪小，掌重兵，若是婆家不与使君一心，只怕要出事故。到时候休说理清官司了，便是自保，也很为难了。”</p>
颜肃之被他缠得无法，只得揭了底牌：“是阿云。”</p>
啥？老板**娘家？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到时候你们家庭矛盾了，你儿子闺女站队就难，得**伦惨剧了吧？</p>
丁号不得不直白地提醒：“天无二日，使君慎之。”姜家的声望可比颜肃之高太多了！也就是昂州，离开了昂州，谁特么认你颜肃之呀？你想安置亲戚，这是必须的，可要引他们来分这么大一块原始股，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p>
颜神佑心中一凛，却问颜肃之：“阿爹唤我来何事？”</p>
丁号见状，心道，你们肯放到心上便好。他却不知道，颜氏父女现在没打算对姜家做什么，人家还什么都没干呢。姜家待他们委实不薄，颜神佑小时候蒙舅舅照顾且不说了，京城那件事，姜戎以辞官相逼，是担了相当大的风险了，因为大家都没想到虞喆会不抽风。万一他抽风了，直接答应了，姜戎这好不容易做了这么大的官儿就没了，这还是个掌兵的实职！</p>
如今现在就开始防范，颜神佑就觉得，自己也忒不是东西了。当然，像姜氏方才教导的那样，亲戚间的事情，也要看长远了，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而埋下隐患却也是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