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犹嫌装敛得太薄,楚氏道:“不可以行非礼之事,这不过是明面儿上的说法罢了。你想明白了,厚葬易招惹盗墓。”</p>
“盗墓”俩字儿,彻底把颜神佑说服了。她消停了,姜氏也松了一口气。</p>
颜神佑到底不肯让林娘子身后寒酸了,给她主持了丧礼,就埋在了颜家坞堡附近。其他的地方她不敢保证,放到这儿来,至少时常派人打理一下,还是能够做得到的。能为林娘子身后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事了。林娘子不是颜家人,也不能放到州府里办丧事儿,只能挪出来。天气炎热,也不能停灵几天,再停,尸身都要腐了,只得草草埋葬。</p>
颜肃之脱离危险,神智清楚,自然要安定人心。第一便是要召见属官们,安抚他们受惊的心。头一天醒了,见了诸人一面,说一句:“你们办事,我放心,照旧。”就让众人退下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颜肃之明白,他的身体状况要是在听汇报的时候昏倒了,只能让人心更慌。不如先露个脸儿,让人放心了,等将养得有力气了,再听汇报。</p>
同样的,他还要安全州百姓之心。好在他受伤期间,有颜神佑代管,对外说是为防再次遇刺,他最近都在州府里不出来。理由比较充份,百姓们都信了。</p>
养不两日,颜肃之能动了,便需要露一露面,彻底让大家安心。正好,颜神佑要给林大娘发丧。颜肃之也趁机亲自去致奠一下,感谢林大娘救了他闺女。众人见他露面了,自然就安心了。</p>
露了个面儿,让大家知道他还活着之后,颜肃之要做的就是听取汇报、处置善后。</p>
颜肃之第一句话就是问:“归义侯呢?”</p>
颜神佑道:“我让他出城往西,镇慑诸藩去了。”山下虽然下山了,融入得也不错,毕竟时日尚浅,须得有人警惕。</p>
连遇许多事情,什么“剧本已经准备好了,照念”的戏码都来不及做了。本来,按照剧本,哪怕京城已经知道姜、颜往昂州是为了颜神佑嫁给山璞的事儿,在昂州,还得当什么都没发生,重新来一遍“使君看中归义侯,以女妻之”这样的戏码。</p>
可如今……</p>
少不得,剧本得改了改成“患难见真情。”</p>
只是当时颜氏父女遇刺,州府事务千头百绪,并不是挑明的好时候,此事只能搁下。颜神佑命山璞领兵镇西,阿胡依旧守北。东、南两面并无乱人,唯有西领荆州、北邻扬州,不可放松。</p>
颜肃之一点头,才接着问其他的事情。</p>
颜神佑作为这期间的主管,责无旁贷地要向他汇报工作。事实上,除了她,别人也无法汇报的。盖因父女俩同时遇刺,而长史卢慎的岳父是主谋,哪怕他是真的被蒙在鼓里的,都要被怀疑一二。</p>
室内气氛很是凝重,卢慎伏地请罪。</p>
一州之内,连长史都不可信了,还有谁能信呢?也就是儿女了。这个时候,女儿比儿子还可信呢。</p>
颜肃之父女俩都知道属官们是怎么想的,人的心,是管不住的。颜肃之听说颜神佑将调查的事情交给卢慎,一点头,对颜神佑道:“你用了可信之人,很好。”</p>
卢慎感激涕零不是作假的,这些日子他五内俱焚,比谁都希望颜肃之能好起来。今日得了颜肃之这句话,虽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至少也能放下七、八分了。忙起来汇报给颜肃之,一无保留。从物证(手弩的比对),到人证(诱出来的陈家的证词、江氏侍婢刑讯来的口供),再到他自己的猜测。</p>
颜肃之听他连江瑶的打算都猜出来了,且又说出来了,欣慰地道:“聪明人不说傻话。”</p>
卢慎彻底放下心来了。</p>
丁号等也松了一口气,也对,卢慎又不傻!首先,卢慎不可能合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也没兵,也没死党,谋个P的乱!</p>
氛围和谐了起来,丁号磕磕巴巴地道:“可、可、可算能向昂使君请示了。”</p>
颜神佑继续说了自己的处置:“首恶已诛,从逆者拘押,等候阿爹处置呢。”所谓首恶,江、田、陈、朱,四家家主都已经砍了,人头都做了点简单的防腐处理示众了。</p>
颜肃之道:“不是已经定了罪了么?奏疏也发往京城了?那就依律来罢。”简单地说,就是他一点也不想当好人。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劳改的去劳改。几家成丁是没一个能活的了,家产肯定是要没收了,没成丁的男子和女眷,也成了乱党的家眷,依律判了做官奴婢。至于流放什么的,他倒是想流放,可押解也是要人手的,昂州正缺人手呢。都劳改去算了!</p>
接着,才是这期间的其他事务。</p>
颜神佑本来的工作就做得很到位,几乎什么都想到了,也都插手了,却都留着一手。若颜肃之短期内能好,也可在此基础上广收民望。若颜肃之短期内好不了,她也已经打下基础,自己自然还是能够做得下去的。又有流民安置、抗旱保收等工作,一一汇报完毕。</p>
只是有一样,颜肃之的伤情,是瞒着朝廷的如果说得重了,朝廷恐怕要另行任命刺史,这样大家就被动了。是以只说了遇刺之事,又说了让丁号代拟了请罪的奏本。</p>
卢慎虽然无事,其地位无形中还是受损,丁号更是成了州府属官第一人。丁号汇报了他代拟的请罪奏本,推荐非人,推荐者也是要连坐的。陈白是颜肃之推荐做的湓郡守,结果人没到任,先在自己家设了个圈套要搞死颜肃之,然后被杀了。这事儿得跟朝廷解释。</p>
丁号是个结巴,等他把原稿念一遍,该能吃晚饭了。他也光棍儿,将底稿直接捧给颜肃之了。颜肃之一转手,递给六郎:“念吧,看这些字儿你都认不认得。”</p>
六郎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偶有一、两个字不认识的,丁号肚里明白,就给他接上了,六郎再接着念。没几分钟,稿子就念完了。颜肃之对六郎和蔼地道:“学得不错,你先生教得好。”</p>
这才继续议事。</p>
丁号道:“没办法了,就直说了。反正朝廷现在也管不过来,以后更管不过来了。”</p>
无赖又无耻的说法,得到了州府上下一致的认同。</p>
颜肃之道:“我想也是。”一点也不在乎了。现在蒋刺史与韩斗互别苗头,不但没有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然而又互相掣肘,扬州义军又活跃了起来。昂州与京城的通信,处于一种破折号连发的状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