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醒道：“臣恐社稷倾覆。”</p>
“哦？”</p>
南宫醒回想了一下，道：“君臣离心。这世间，岂是占着为君的名份，便能令为君的信服的？今上多疑，不恤手足，寻常人家有这样的孩子，也要担心他败家，何况他身为一回之君，更需要些肚量？若是心胸狭窄之辈，有些小聪明，倒也能支撑些时日。然而……外戚又愚笨，他偏又护着。啧。”</p>
颜神佑道：“水家，还是没有消息？”</p>
南宫醒道：“至下官离京，蒋廷尉欲以其入罪，当绞。昏君犹不肯点头。”</p>
颜神佑“哈”了一声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呢？”</p>
她说这话，也没想让南宫醒回答，南宫醒也没有回答，只是说：“不过，那个姓门的与越太常家怕是要糟。皇帝最恨的不是乱民，不是阮梅，却是同姓。越家在这个时候与河间联姻，嘿嘿。”一切尽在不言中。</p>
颜神佑冷哼道：“他也就配拿越太常开刀了。”</p>
南宫醒道：“只怕他最终也护不下水家，朝臣们不肯再让他作威作福，无论是迎奉新君，抑或是还要他做傀儡，都要杀一杀他的威风。”</p>
颜神佑耸耸肩：“那又如何？”水家不灭门，她爹就不可能回京。朝臣们再狠，也没办法让水货全家都死绝。水货虽矬，想犯这种大罪，他们是真的没有那个水平的。虞喆不死，水家就会存活，颜肃之就不好说要造反。这头扯旗，那头虞喆下个罪己诏。颜肃之是收手还是不收手？</p>
这事儿好有一比，好似父母天天虐待孩子，孩子反抗了，父母见势不妙，来个道歉。你说这孩子是原谅好，还是不原谅好？</p>
颜神佑现在巴不得虞喆执迷不悟。</p>
南宫醒也学着她耸了一下肩。</p>
颜神佑这才转回正题，对南宫醒道：“先生这一路行来，看扬州如何？”</p>
南宫醒问道：“小娘子是说？”</p>
“人心，气候，收成。”</p>
南宫醒道：“只怕大乱便在眼前。”</p>
颜神佑惊讶道：“我也有些扬州的消息，知道必不会很太平，如何又要说大乱？扬州城里，有蒋刺史。吴郡那里有韩斗。阿爹又新平湓郡。怎么会很乱？”</p>
南宫醒道：“扬州世家覆灭，乡间各自为营，结不成太强的势力来守一方安宁。这倒也罢了。两年大旱，民不聊生这个小娘子是知道的，否则，咱们也招不到这么些流亡之人。扬州城或许还有些余粮，旁的地方，有粮的看着两年干旱，愈发不敢放粮，生怕明年再没收成。没粮的也不能等死，逃亡路太远，怕死在路上。不如就近去抢。”</p>
颜神佑道：“这倒是。不过，不是还有扬州城和吴郡么？这两处也乱？”</p>
南宫醒道：“韩斗，本事也是有一些的，只可惜根基又浅，又是造反的出身。士绅即不肯信他，又鄙薄他的为人。小娘子想想，他是为什么造反的？”</p>
颜神佑哑然，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理由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这个……只有带着少女梦幻泡泡的姑娘、闲极无聊的文人才会觉得萌，真正到了**角逐的层面上，便会让人觉得不可信。</p>
一方镇守，无法令人相信，便是有些急智、有些才能，也会出现后续乏力的情况。毕竟，他不可能一个人做了所有的事情，他得需要帮手。可人家不信任他，没人跟给他打工。人心离散，这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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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倒是暂时不缺粮，又要放粮。可是存粮有限，两年绝收，也渐支持不住。蒋刺史为守城，拼命征发民伕，又拉壮丁。弄得百姓也要支持不下去了。</p>
颜神佑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p>
南宫醒接口道：“吾辈正当解民于消火之中。”</p>
颜神佑道：“阿爹已去荆州了，扬州这里，再等等罢。我请先生来，正为说荆州之事。”</p>
南宫醒作洗耳恭听之状，颜神佑道：“阿爹军前，并无先生这样的能人。不知先生，可愿再辛苦一回，往荆州去？”</p>
南宫醒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p>
南宫醒的心里，也是想建功立业的。乱世给了他最好的机会，只可惜了，他武力值不高，在军事指挥上也没太多的天份，技能点全点在演技上了。不能上阵杀敌，就做些跑腿的工作吧。昂州这里，忽悠人的事儿，颜神佑做得就很好了。倒不如到颜肃之那里，那里的竞争对手有一个是结巴，真是太好了！</p>
既然南宫醒乐得上前线，颜神佑便说：“先生且歇息两日，三日后动身，可否？”</p>
南宫醒痛快地答应了。</p>
出了州府，南宫醒挺起了胸脯，嘿嘿，功劳，我来了！</p>
还没过街，就被一队马队拦了路，抬眼一看，这人他认识姜戎。</p>
两人见过礼，姜戎错身入府。</p>
姜戎是带着计划来的，昨天晚上，姜家人都没喝得太多，吃完饭又开了个小会。蒋氏等再次说了昂州的几次凶险，又说了颜肃之父女遇刺等事。这让姜戎心里越发有底了。</p>
他想带兵加入昂州序列。士族的好名声对家族存亡的用处不大，这一点丙寅之乱血的教训已经证实了。只靠裙带关系，从来都是为人所不齿的。不如拼一把，他有兵，可以献出，但是希望能给自己弄一个机会。</p>
事实上，霍白也是存的这么个心。从来，军功最重。霍家既非一流的豪门，乱世里，**是没用的，还是得有硬货才能拿得出手。是以明知霍亥可能不开心，他还是顺着霍亥夸他能文能武的竿子往上爬，爬得过了警戒线，让霍亥有些不高兴。</p>
颜神佑这里，与姜戎想的是一样的。只是她还有一点顾虑，昂州是缺人，但是……如果把姜家所有的男丁都安插去做官了，在昂州官员序列里占的比例会略高，太惹眼。如何分流安置，这是一个难题，一个处理不好，容易影响感情。在没有一个完整的方案之前，她决定，一个一个来。</p>
用一个拖字诀，比如，先安排她大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