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料的也不差，她所估计的，其实并不算高明，不过是一般般的情理之中罢了。她跟阮梅比拼的，并不是什么军事技术，这一点她是相当明白的。单从两人战绩上来，到目前为止，阮梅能甩开她八条街。</p>
她的士卒，包括玄衣，虽然训练称得上是精良，大军团作战的经验依旧是弱项。遇到一般人，自然是完虐，遇到横扫半壁江山的阮梅，她还没有那么自负到以为自己一定赢。</p>
所以，她在把军事布置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之后，就不再费心了，地形都是颜启给选好的，把颜启跟阮梅搁一块儿打，估计是实力相当的。</p>
颜神佑算计的是人心。</p>
就是吃准了这群男人的心理，以为女子无能而已。是以她放出消息去，还做足了旁证香料证实在这里主事的就是一个妇人人，一旦被一个自己认为没什么本事的人揍了，不管伤着哪儿了，都是被打了脸。人一生气，就容易丧失理智，哪怕没有变成看到红布的蛮牛，心思也会变得不如以前缜密。</p>
颜神佑又是以逸待劳，还有个秘密武器，倒也能够弥补差距。现在，就看阮梅来不来了！</p>
颜神佑在这里摆开了阵势等着，阮梅在京城也没闲着。能把“事业”做得这么大，哪怕是个**，也必有其过人之处。更兼身旁还有一个陆桥，也不是智商低下的人。虽然两人因为出身的关系，对于上层那一套有些不太灵光，然而既居高位，渐渐也便有些悟性了。至于悟到了一个什么程度，这就不好说了。</p>
阮梅之长，正在军事。</p>
一回丢一千，二回丢探马，三回丢了将近三千……阮梅要是还没警觉，那就不是他了。</p>
阮梅当时，正在勤政殿里饮酒。占了京城，他自然是要用最好的了。住最好的房子，喝最好的酒，睡……据说档次最高的女人。蒋氏已覆灭，未及入宫的蒋家小七娘子殉难，宫女宦官逃掉许多。</p>
这对阮梅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儿，再捉就是了。除了开始过于粗暴，手起刀落搞死几个人，后来就跟“丙寅之乱”差不多了，挨个儿上门索要。逃出去的，算幸运了，逃不出去的，有狠心跟姜家学的还真没几个。要是人人都能做到，那姜家的声望也就没那么高了。</p>
好一点的，想办法让闺女躲一躲、藏一藏，差一点的，就只好交出去了。躲藏倒也不算特别难，因为阮梅的手下，将这些人统统赶出了昔日的豪宅。昔日公子王孙，流离失所，散落各处。有藏着金玉还不得食的，也有体弱跑不快被乱马践踏的。天气又寒冷，多有冻饿而死者。公卿之门，存者不过十之二、三。</p>
见到女孩子就抢上一抢，是入城三天的惯例。三日后，阮梅宣布封刀了，情况才渐渐好转。之所以说是渐渐好转，只是因这些人虽然守军令，在这样的财富女子面前，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令行禁止。直到阮梅火大，亲自砍了三个校尉，这势头才得到了遏制。</p>
到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七天了。</p>
阮梅见人都老实了，也不急着进兵。他这一路行，就是为了京城的，更远的目标，他再中二也知道，眼下急不得。至少得把这群兔崽子喂饱了，激发了斗志，还得重申军纪，才能行动。怎么着，也得过年以后了。</p>
他也就安心住了下来，将庶务交与陆桥。陆桥掌令，京城虽乱，毕竟是京城，一时便觉得展抱负，立意辅佐阮梅。抽空还向阮梅建言：“将军欲成大事，岂可耽于享乐？待一统天下，只有更好的享受。”</p>
阮梅笑道：“我不过修整而已，与君约定可好？来年二月，我必整兵，先下扬州。”</p>
陆桥也是这么想的，扬州其实是块无主地，没有形成有效的组织，打起来容易。而且扬州比较富庶，也是个补充。当下退去忙了。</p>
阮梅继续“休整”，以先帝之不讲理、虞喆之抽风，也不敢在勤政殿里纵情取乐。阮梅却做得没有一丝犹豫，将所劫之仕女悉充下陈，拣其柔媚多情者宠幸。又喜“征服”其刚烈者，以“真真性子强，早早自裁了，如今不过是调情”并无一丝敬意，反更蔑视折辱，或有赏赐将士者。</p>
诸女被阮梅这个**的神逻辑搞得不识时务也不行，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也有气性大的，不堪折辱，索性悬梁了事。</p>
这一日，他正与诸女饮酒为乐，还没喝高就收到明确的败绩。不同于以往的“神秘失踪”，这一回，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大败而归，三千兵马，最后回来的只有五、六十人。连陆桥都惊动了，放下了整顿京城秩序的工作，火烧火燎地奔了过来，还要问：“是郁大将军班师？”</p>
阮梅的脸阴得能滴下水来，冷冷地道：“不是！”将诸女吓得往帘后躲藏。</p>
阮梅便开始破口大骂，从己方领队是猪，到骂对方狡猾。又怀疑情报的真假“果然是妇人所为？”</p>
陆桥也不知道，建议阮梅：“可再放探马。”</p>
两个人一点也不忌讳在讨论军事机密，帘子后面还一堆的女人。</p>
女人不是人呐！</p>
以为人家没人耳朵吗？</p>
颜神佑是故意放出消息的，阮梅不去打听，她尚且要送消息上门。她手下的舆部可比什么探马给力多了，几乎就是同时，流言已至京。说什么的都有，很多人怀疑是颜希真，因为她大闹过京城，坞堡那里又是她在留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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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梅头一个否认了是颜希真：“不可能是她！先前未尝听闻她掌过兵，妇道人家，纵是天授，初掌兵数千已是难得，至于上万，非她所能！”</p>
陆桥道：“难道真是昂州来的？”</p>
阮梅道：“领兵之人，最忌拖沓。既来接应，此时已过数日，如果不走？”</p>
陆桥也认为：“难道是陷阱？”</p>
随着沉水香和龙涎香的细节浮出了水面，却是一个人，帮阮梅确定了领兵的就是个女人！而且，确认了是颜神佑。</p>
话说，阮梅新纳之姬妾内，大半是世家女子，正在新鲜时候，此时亦在帘后。内里一人听到“沉水香”、“龙涎香”，登时作出惊喘的声音来，引得众女侧目。</p>
阮梅耳聪目明，正在焦急的时候，伸手拎起身前桌案，便往帘后砸去！他脾气并不好，诸女的反应也不很快，有两三个被擦着了，登时倒地。余者惊骇欲绝，失声尖叫了起来，又马上捂住了嘴巴，生怕再激怒阮梅。都跪伏于地，情状可怜。</p>
众人都怒视最初发声者，离得近的，也不顾什么祖上是不是有过姻亲了，悄悄合力，一面后退，一面将她往前推。却不知发声这一个，正是要引起阮梅的注意。她一面小声啜泣，还一面能将话说得清楚，实在是一项天赋：“我知道那是谁！”</p>
阮梅嘲笑道：“你知？”</p>
“正是，若是颜家女，又搜罗沉水香、龙涎香两样的，必是颜二娘。”</p>
“哦？”</p>
“颜二之母，乃是姜氏女。当年，听老人们说，他们颜家是个乱窠子……”</p>
阮梅十分不耐烦地道：“谁要听这些陈谷子烂芝麻？”</p>
女子一顿，声音也有些僵硬了：“正是因为香料的公案！事涉她们父辈，将军容妾细禀。颜昂州行二，取姜家女，他们家三房娘子是赵家女，赵氏女无礼，欲夺姜氏合香秘法。姜家女不与，告与她哥哥，两下闹翻。这事情是当时一个大笑话，人家都笑赵氏没家教。”</p>
陆桥也听得烦了，截口道：“这香料就是沉水香与龙涎香了？这算什么秘法？”</p>
“并不是，各家合香的法子，除了一些众所周所的，其余都是有些差异的。然而种香，用什么料，鼻子灵的，大致能闻出几样原料来。只是不如具体搭配而已。正因此事，好事之人常去闻他家人身上的香，倒探出几味原料来，只是终不得其法。如果是要这两样香料，一定是颜二！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