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不能保证他活着，那么做再多事情都没有意义。</p>
更何况她很清楚宁缺是如何自私冷酷无耻的一个人，以前他已经证明过，今天他更证明了，那么将来同样如此。</p>
暮色渐退，夜色终至，雪云不知飘去了何处，天穹里布满了繁星，星辰间有轮明月，照耀着人间，包括桃山的崖坪。</p>
观主抬头看着明月，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了一句话，声音很淡，淡的就像身上覆着的月光，清淡如水，没有情绪。</p>
“我会把熊初墨的命给你。”</p>
叶红鱼行礼，在得到想要得到的承诺后，离开了崖坪。</p>
——虽然言语中，除了熊初墨的死，观主没有承诺任何事情，但她知道兄长的性命保住了，前往宋国的隆庆或者酒徒，应该都不会出手，因为观主说的很清楚，现在杀死叶苏，对道门没有任何好处。</p>
问题在于，书院难道认识不到这一点，难道宁缺做的事情真的只是徒劳，将来在史书上只能被描述成一个笑话？</p>
观主伸手在寒冷的夜风轻摆，似想捉住些月光。</p>
“掌教和裁决神座之间的旧事究竟是什么事？”中年道人问道。</p>
观主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p>
中年道人有些忧虑，说道：“书院如此看重此事……</p>
观主平静说道：“书院向来自诩只做有意思的事，不在乎意义，其实……他们从来都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无论是对我说的那些话，还是对叶红鱼说的那些话，都是一个局。”</p>
“宁缺看准了新教对道门的破坏性，以此来说服我，我必须承认他看的是准确的，虽然他并没有看到所有的画面。”</p>
“如果他能说服我，道门自然就败了，或者说结束，如果他不能说服我，叶苏必死，那么叶红鱼必叛，道门同样必败。”</p>
中年道人若有所悟，看着观主的背影，发自内心赞叹说道：“什么都不做，书院便无计可施。”</p>
看上去这就是观主的应对，以不变应万变的绝妙应对，然而……观主却摇了摇头，再次抬头望向那轮明月，沉默不语。</p>
……</p>
……</p>
走进裁决神殿，站在黑色石柱的下方，负手看着覆雪的青山，叶红鱼沉默了很长时间，眉上渐被夜风染了层霜。</p>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事情，忠诚于她的下属们，服侍她的少女们，都神情复杂地留在了偏殿里，不敢前来打扰。</p>
月移星不移，夜色渐浓渐深。</p>
她看着宋国的方向，仿佛能够看到那处的厮杀，那处熊熊焚烧的圣火，那些为了信仰而像野兽般互相噬咬的人们。</p>
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冰雕出来的一般。</p>
便在这时，幽静的裁决神殿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p>
按道理来说，再轻微的脚步声，也会惊醒偏殿里的黑执事们，然而有些诡异的是，那人一直走到她身后，也没有遇到拦阻。</p>
或者是因为最冷酷的黑执事也不敢拦那个人，又或者是哪怕是裁决司的强者也听不到那个人的脚步声。</p>
那是一个形容猥琐，四肢瘦若枯枝的矮小老道。</p>
西陵神殿掌教熊初墨，于夜色深沉时，悄无声息来到了她的身后。</p>
叶红鱼看着遥远的宋国方向，看着远处的雪云在夜空里隐隐散发光辉，仿佛能够看到海上正在酝酿着恐怖的风暴。</p>
她的脸色微微苍白，眼睛渐渐眯起，变成一道细线，一道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