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念看着他，神情复杂说道：“我佛与你书院究竟有何仇怨，从你到宁缺，似乎都直欲灭而后快，如何都不肯罢手。”</p>
君陌说道：“书院不替天行道，不替人间问话，只做想做之事。想之一字里便有我们的道理，你等对这世界无益，何必存在？”</p>
七念指着崖坪某处说道：“无人知晓的山间盛开的梨花，极美丽，却无人能看到，对人间全无益处，何必存在？”</p>
君陌摇头，说道：“那梨树要吸噬土壤里的养分，要贪婪夺取阳光，树下的野草想法必与你不一样。佛宗不事生产，只知让人间供奉，与道门并无两样，只不过他们是蝗虫，你们是蛆虫，难分高低，同样恶心。”</p>
七念不赞同说道：“佛国乐土，无数前贤大德静思数千年，自有精神美果，有思想美玉，不求你尊重，但至少应该留些火种。”</p>
“佛国乃诸僧之乐土，诸氓之炼狱，美果美玉，只能你等享用，形而上者谓之道，要在人间论道，首先要让大多数人活的像人。”</p>
君陌继续说道：“你想用小师弟的话来说服我，我也赠你两句小师弟的话。他曾经说过：馒头会有的，米酒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可以重生……比如你们的美果美玉，比如那些道。”</p>
七念沉默良久，问道：“还有一句？”</p>
“还有一句话是：秃驴都该死，师兄你说的有道理。”</p>
君陌补充说道：“他这句话里的师兄，是我。”</p>
七念哑然失笑，笑的很痛苦。</p>
他今日惨败于铁剑之下，戒律院诸僧或死或重伤，僧兵和部落里的贵族武装再难抵抗数百万奴隶形成的狂潮，悬空寺或者说佛宗，真的要灭亡了吗？</p>
作为佛宗天下行走，对于看到这些画面，七念很痛苦，很不甘心，像他一样痛苦不甘的还有很多，那些在菩提树下呻吟的年轻和尚，那些看着寺庙大火痛哭流涕的老僧，没有人肯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结局。</p>
杀声震天，黑压压的义军像潮水般顺着山道涌了过来，快要淹没整座般若巨峰，冲在最前方的人，已经看到了山道上的画面。</p>
看着那些曾经卑**的奴隶像疯子一样砸烧着寺庙，看着他们放肆地奔行，七念觉得这些人已然疯癫，眉眼间露出坚毅神情，盘膝坐在山道上，开始念经。</p>
他念的是往生咒，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送行。</p>
平静的颂经声，从山道处悠扬而起，传到峰间无数崖坪，无数寺庙里。</p>
浑身是血的年轻和尚挣扎着坐起，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在树下坐正，随着七念开始颂读佛经，老僧擦去皱纹里的泪水，开始颂读佛经，峰顶悬空寺正殿废墟里，数十名奄奄一息的戒律院强者，也开始颂读佛经。</p>
不知何处忽然又响起悠扬的钟声，与这些颂经声相伴，像是伴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