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望向宁缺说道:“当年你在长安城里写出这个字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你的笔画错了……今天你错的更离谱,连方位都没有摆正。”</p>
很多年前,颜瑟大师与卫光明在长安城北的无名山上同归于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很远的画面,那便是今日宁缺写出的这道大符。</p>
他看到的那道大符只有简单的两笔,起于荒原北方,一笔落于西,一笔落于东,于长安城相会,正是一个端端正正的人字。</p>
今天宁缺写的这个人字,却是起于荒原西方,一笔落于东南,一笔落于北,依然于长安城相会,但这个人字却是歪的。</p>
“你要以人间之力战我,首先,就应该明白人字的意思,如果让君陌来写,他绝对会把这字写的格外端正,人不正,何以立于天地之间?”</p>
观主看着宁缺平静说道。</p>
宁缺摇头说道:“你错了。”</p>
观主微微皱眉,说道:“我哪里错了?”</p>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资格教我如何写字。”</p>
宁缺看着他平静说道:“我师颜瑟当年想看到的,不见得是正确的,二师兄就算能写出来,那也不是人的真义。”</p>
“何解?”</p>
“人不正,何以立于天地间?你错了,天若下暴雨,人躲进崖洞里,天若降雷火,人藏进芦苇荡中,人为什么一定要顶天立地?不,人字一撇一捺,怎么写,怎么摆都是人,怎么倒都倒不下来,这才是人。”</p>
宁缺看着他说道:“你连人都没弄明白,又怎么能赢呢?”</p>
……</p>
……</p>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这样的一群人。</p>
他们看到山,便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看到海,便想知道海那边是什么,看到天,便想知道天上有什么,这些是他们想要的。</p>
这些人的意愿汇集到长安城,帮助宁缺写出了这个人字符,告诉天空与大地,他们除了想要活下去,还想获得更多。</p>
人,或者卑劣、或者无耻、或者残忍、或者血腥,甚至比动物更卑劣无耻残忍血腥,但人,也可能美好、可能崇高……</p>
不!</p>
就算什么理由都没有,什么美德都没有,只要他们是人,他们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那么他们便有资格吃肉!去更远的地方!经历更多的事情!了解更多的真理,体会更多的经验,然后继续向前!</p>
因为他们是人!所以他们是人!所以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那个字!也是最有力量的那个字!书院总说因为所以,这便是最大的因为所以!</p>
……</p>
……</p>
“你说的有道理。”</p>
观主看着宁缺平静说道:“但是,这依然不够。”</p>
大地上的两道裂缝,正在不断加深,无数崖石崩落入深渊之中,裂缝三端向着更远的地方而去,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给切开。</p>
更神奇的是,裂缝里那道无形的恐怖力量不停向着深处去,就像是一道线紧紧地捆住书卷一般,竟让地面弯曲了起来!</p>
这道人字符正在开天辟地!</p>
观主却说这依然不够!</p>
“规则与世界一体两面,你想要打破规则,便要打破这个世界,而且你确实正在打破这个世界,问题在于,我会给你时间吗?”</p>
一片光明间,观主神情庄严异常。</p>
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光明里。</p>
太阳正在燃烧。</p>
神国正在具象化。</p>
无数光线从天空落下,蝉鸣早衰,大泽上的热雾越来越多。</p>
有人瞎了眼睛,有人昏死不醒。</p>
大地上的那两道裂痕,被光明照耀,深渊里散出青烟。</p>
这是光明的世界。</p>
只有光明。</p>
每根光线都有威压。</p>
无数光线,便有无数威压。</p>
恐怖的神威,从天穹直落。</p>
宁缺写出这道前所未有的大符,正在……不,人间正在改变着人间。</p>
苍穹不让人间改变。</p>
两道最极致的力量,相遇在一起。</p>
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栗起来。</p>
长安城无形的光罩,更是摇摇欲坠。</p>
“你想毁灭这个世界吗?”宁缺问道。</p>
观主平静说道:“你可以停止。”</p>
宁缺想了想,说道:“不,我不受威胁。”</p>
观主沉默片刻,说道:“你一定会。”</p>
宁缺说道:“老师曾经说过我,我只爱一人,不爱世人。”</p>
观主平静说道:“不,那是以前,现在的你如果不爱,怎么写的出那个字?”</p>
宁缺沉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