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呢,在艺术品拍卖‘热火朝天’的背后,却是异声四起。到处是张大千、齐白石,哪有那么多的名家书画?徐悲鸿的马、郑板桥的竹,拍出不超过千元的低价,不是假画又是什么?”
丁兴礼轻叹了口气,坐下道:“赝品盛行,在艺术品拍卖业中像病毒一样传染。市场上究竟有多少赝品?无法作确切统计,众说纷纭。有的说多达90%,有说超过一半,有说占三分之一。但众口一词的是:大拍卖行真货稍多,小拍卖行信誉较差,一些中小型拍卖会,几乎没有一张真品,满眼皆假。”
人行只管反洗钱,这似乎不归你们管。
但这番话基本全在点子上,韩博无奈地说:“买家拍到赝品经常只能自咽苦果,‘粗线条’的《拍卖法》并不能悬起‘达摩克利斯之剑’。因为它规定,拍品的真伪瑕疵均由买家自行鉴别,拍卖方无需承担法律责任。”
孙哲接口道:“正因为这方面的法律空白,让现在的艺术品拍卖市场秩序混乱,大量赝品充斥着拍卖市场。”
“这应该归文化部门管,文化部应该制定相应的条例来规范市场。”
“你以为文化部不想管,关键是怎么管,怎么才能管好?可能你已经注意到了,直到今天工商登记里都没有画廊这样一个行业,各家公司登记的名称和业态五花八门,这与每年几百亿元的画廊交易额的状况显然不相适应。”
丁兴礼话锋一转,异常严肃地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文化部门的事让文化部门去操心,我们人行和银监会关注的是,艺术品信托、艺术品基金问题严重,不仅存在巨大金融风险,而且无视国-务-院对房地产的调控,在三令五申要求对房地产业紧缩银根的情况下,变相向房地产行业输送资金。”
原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原来上级早注意到这些问题。
韩博只是对洗钱环节有一定了解,不禁问道:“丁司长,艺术基金为房地产输送资金,这个管道他们是怎么建立的?”
“五六年前,一些金融机构就开设艺术基金产品。除了发行艺术基金,还有许多艺术平台,北-京、东海、深正都有艺术馆或参股拍卖公司等等。有的基金对外宣称迅速售罄,实际上是其员工认购。
基金盘子里卖不出去的东西则流入旗下的艺术馆,过一段时间再从艺术馆拿到拍卖公司托高价假拍出去,再拿天价的艺术品作为抵押向银行融资,融资来的钱进入地产行业继续牟利。”
丁兴礼话音刚落,孙处长便强调道:“如果没有艺术基金或信托的输送,根据当前的紧缩政策,国家是不允许金融机构将资金直接借贷给地产业的。”
这几天房价暴涨,为控制房价,国-务-院接二连三出台调控政策,韩博反应过来:“顶风作案,跟国-务-院对着干!”
“一些操作艺术基金的公司甚至本身就有房地产业务,以公司的收藏来组织一只基金是很容易的事。”
“金融机构为艺术品架设那么多的平台看似没必要,必须一环扣一环,任何一环的损失都会导致对投资者没法交代。可一旦拥有金融机构这个终极平台,一条龙一手遮天就很容易操作,所以要把这个隐秘的链条揭开。”
原来要对付的是“大庄家”,两位金融监管部门的朋友虽然没明说,但能想象到那些“大庄家”具有什么样的背景。
韩博大吃一惊,不禁问:“丁司长,现在大概有多少只艺术品基金?”
“近30家艺术品基金公司,共发行成立了超过70只艺术品基金,基金初始规模近百亿!”
看着韩博若有所思的样子,丁兴礼接着道:“在目前的艺术市场中,能中规中矩做艺术基金的公司少之又少。如果说艺术信托尚且需要经过信托、银行的层层风险评估,那么以有限合伙形式进行的艺术基金,则更容易产生猫腻。
在藏家手里买卖艺术品不需要**,签订合同的细节也不可能透明并被监管,做基金的人心里很清楚,只要心一狠走歪路实在太容易了。而且像我们中国这种以投资和投机为导向的艺术市场,几十亿的资金就是大户,就能够操控市价。”
“上级要求对艺术品市场乱象进行治理整顿?”
“不然我和孙处长能跑深正来找你?”
“丁司长,孙处长,您二位太看得起我了。如果仅仅是反洗钱,只要线索,只要涉案单位或人员在深正,我韩博没二话,肯定全力协助。但你们要做的不只是反洗钱,而是治理整顿整个行业,这方面的法律法规又一片空白,我一个警察能发挥多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