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左车,形容憔悴,一只胳膊耷拉着,很显然是断了。青衫破烂,发髻蓬松,满面的血污。不过却无法掩饰住内在的英气。站在刘阚面前,李左车依旧挺着胸膛,丝毫不惧。
“要杀要剐,放马过来,李某绝不会向你讨饶!”
脸上,显露着决绝之色。
但刘阚却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对生的渴望。
“听说,武安君是你的祖父?”
“正是!”
“果然是条好汉!”刘阚一声轻笑,“我听说,你原本是在嬴邑辅佐田安,为何出现在此处?”
李左车闭着嘴巴,似乎不愿意回答刘阚的问题。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
十数日前,我在秦亭遇刺,你想必和此事有关。我在途中突然改道,你也许是觉察到了什么,故而赶来平阳报警。只是你没有想到,我居然在薛郡有些实力,而且还敢冒险潜入平阳。
李左车,你是不是觉得你输得很冤枉?”
李左车冷哼一声,“泗水都尉刘阚,我听说过你的名字。要说起来,你能随机应变,有胆气,有谋略,我输得并不冤枉。可我并不服气……在相等的条件下,你我交锋,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是吗?”
刘阚沉吟片刻,却笑了,“你贵庚?”
“啊?”
“我是说,你多大了?”
李左车犹豫了一下,“二十七。”
“我今年二十一!”刘阚站起身来,沉声道:“可是我现在却是大秦泗水都尉,掌控泗洪之地,手中有一校兵马。而你呢?身为名将之后,虽痴长与我,却只能成为我手下败将。莫说条件相等……少君,就算你实力强过刘某,你我交锋,刘某也有十成十的把握,再次败你。”
李左车冷冷的哼了一下,不在开口。
“这话说出来,也许你觉得不服气。不过刘某倒是愿为你分析一下……如今我大秦龙兴关中,以法治天下,以勇武而立国,横扫山东,天下一统。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大秦胜了,胜得是光明正大。而你们输了,却又不愿意面对现实,还心存有幻想。
少君,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不识时务!
刘某胜你的第一点,就是知时务;其二,你不识人。刘某对田都不了解,但是从短暂的交锋来看,此人不过是个志大才疏之辈。如此人物,居然也妄想与我大秦抗争,实在是可笑。而你,却跑过来捧这样一个人的臭脚丫子,岂不是有眼无珠?其三,少君你不仁不义!
我听说,你原本应该在嬴邑辅佐田安。
可是却抛弃了故主,出现在平阳。你可知道,嬴邑已破,田安纵火自焚。我不清楚你有多大的本事,但我知道,当田安在遭遇危险的时候,你不在嬴邑,却出现在数百里外的平阳。
为人谋而不忠,实不当人子……武安君一生忠直,却不想有了你这么一个后代,死不瞑目。”
刘阚最后一番话语,几乎是骂出来的。
李左车满脸羞红,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心里,他还真的是看不起田安。在李左车眼中,田安虽是王族,但早已没落,不过是个商贾而已。他运气好,所以才有今日成就。相比起田都而言,田安更好像一个暴发户,土财主。
“那棘蒲军的柴将军,是你何人?”
李左车一怔,抬起头回道:“那是我祖父麾下将领。”
“他死了!”
“啊?”
李左车脑袋嗡的一声响,顿时懵了。
刘阚冷冷的看他一眼,“你和棘蒲军的关系,想必是非常密切。可是在棘蒲军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何处?
和我交锋……
哈,刘某虽然不才,但即便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也不会抛弃袍泽。论出身,刘某的确不如少君你这般显赫。但是论做人,你却连最基本的资格都没有?你倒说说,如何是我的对手?”
和蒯彻贾绍这些人呆的时间久了,刘阚的话锋也日渐锐利。
“算了,和你说这些又有甚意思?”
刘阚似乎意兴阑珊,“你走吧……”
“啊?”
“武安君盖世豪杰,刘某素来敬仰之。他为人忠直一生,只有你这一支血脉,我实不忍之断绝。
所以,我没有让彭越把你交出来,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你的存在。趁我现在还能做主,朝廷的诏令也没有下来,你持我手令,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这一次我看在武安君的份上,饶你性命;下一次若再落入我手中,我绝不会轻饶。趁着天黑,我这就派人送你出城。”
李左车呆立庭上,如失魂落魄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