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道：“你们很清楚，想办张家兄弟，非要陛下点头不可，但太后肯定会出面阻挠，陛下更多只会推诿，把案子搁置。之前那么多证据，也只能半途而废，此番也好不了多少，不过总算这两兄弟不能再出来祸害人了。”</p>
“他们不死，终归还是要祸害人。”</p>
惠娘脸色阴沉地评价一句。</p>
沈溪点头：“这次算是张家人自己内讧，或许是张鹤龄意识到抽身不易，只好卖了他弟弟。这案子，我会遵照陛下的吩咐不扩大，但供状还是要呈递陛下处，让陛下取舍和抉择。”</p>
惠娘很担心：“这东西到了宣府，不怕被人扣下？陛下很可能无法过目……”</p>
沈溪微微点头，算是同意惠**说法，毕竟朝中一些人要平衡皇帝跟太后的关系，不想让外戚案闹大，这也是为何张子麟等人不主张沈溪秉公**的原因。</p>
沈溪将惠娘拉在自己身边坐下，笑着说道：“想让陛下看到，有很多办法，就看陛下对此事的态度如何。惠娘，你不必担心，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接下来你看好戏就成！”</p>
听了这话，惠娘非常感激，却不知该如何跟沈溪表达，只能竭力逢迎，沈溪在小院过了一个温馨的夜晚。</p>
“都十年了，为何还不能放手呢？”</p>
当天晚上沈溪起来，看到惠娘在灯前看着那份供状，走到惠娘身后坐下，柔声问道。</p>
惠娘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沈溪看到后叹道：“其实很多事，早就该放下了，不必拖到今日今时，你要进沈家门，只需换个身份便可。可是……你始终没法从以往的经历中走出来。”</p>
“当时死了就好了。”惠娘坚决地道。</p>
惠**倔强和坚持似乎是与生俱来，而且从来不会改变。沈溪没有勉强，只是轻微点头：“泓儿学业很好，家里聘请的西席已准备让他学五经的内容，而且他像你，在算术上颇有天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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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什么天分？他要考科举，靠歪门邪道没用，只有好好钻研《四书》《五经》才行，老爷可不能让他学不相干的东西。”惠娘赶忙说道。</p>
沈溪点了点头，惠娘望着他又道：“听说府上又有孕事了？”</p>
沈溪没料到惠娘会提这个，轻轻点头：“是君儿。”</p>
惠娘略微有些失望：“我跟她没什么交接，倒希望黛儿能多为你开枝散叶，这丫头……打小我就喜欢。”</p>
沈溪很清楚惠娘担心他再有子嗣，会影响沈泓在沈家的地位，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显然没人能强求，“我还没告诉她，其实小文也有孕在身，不过还是别提了，免得让她多想。”</p>
……</p>
……</p>
沈溪处理完成江南案，萧敬很快将内阁转来的案件卷宗呈奏朱厚照。</p>
朱厚照无心翻看卷宗，只是欣慰地道：“此案拖了一段时间，现在终于把案子结了，以后也不必为此烦忧。”</p>
萧敬道：“陛下，此案并未牵连旁处，但魏国公被削去爵位，是否惩罚过重？”</p>
“你这话是何意？”朱厚照瞄了眼萧敬，若有所思问道，“你是觉得朕处事不公，还是说沈尚书在打压政敌？”</p>
萧敬想到之前皇帝表露出的一些态度，试探着道：“其实罚奉就挺好，毕竟陛下说过不会追究魏国公过去所作所为，在这一年里，他没犯什么事。”</p>
在别的问题上，萧敬相对处于中立态度，却对待徐俌这样的忠良之后，萧敬却有自己的看法。</p>
朱厚照板着脸道：“魏国公负朕在先，沈尚书不查明了么，这一年里那老家伙也做不少为非作歹之事……没杀他就算好的，还想留住爵位？哼哼，天下哪有这么便宜之事？”</p>
萧敬为难地道：“但徐家到底是开国功臣之后。”</p>
“这个嘛……”</p>
朱厚照似乎顾虑到这问题，想了想道，“若非他是开国元勋之后，朕早就杀了他，现在让他留条命便算是给朝中勋贵有所交待，让他们以后小心点，不然以为仗着祖上的功劳就可以肆无忌惮？”</p>
“不过，朕也知如此，可能会让朝中元老勋贵有意见，但沈尚书如此断案合情合理，想来他们也找不到话说。至于魏国公的爵位，看他以后是否能待罪立功，又或者在他子孙中找一人，朕会想办法赐还爵位！”</p>
说完，朱厚照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径直往内院去了。</p>
……</p>
……</p>
萧敬松了口气，好歹争取到想要的结果，他也明白光靠他这张嘴，没法保住魏国公的爵，还得想其他办法才行。</p>
“萧公公？”</p>
就在萧敬出门，准备派人往南京送信时，小拧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p>
萧敬打量小拧子，问道：“有事吗？”</p>
小拧子在萧敬面前从来不敢嚣张，笑盈盈道：“陛下传话，让您把案子卷宗留下，陛下有时间的话会翻看。”</p>
萧敬突然紧张起来，因为在沈溪和刑部上奏中，都提到张延龄承认跟徐俌勾连通番之事，萧敬本着维护朝廷稳定的原则，没有主动跟朱厚照提及。</p>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没人会将事情扩大化，谁想他人还没走出行宫，计划就要泡汤了。</p>
萧敬道：“陛下已做批示，奏本不再留中，作何要放在此处？”</p>
小拧子瞪大眼：“萧公公，这是陛下亲口吩咐……至于陛下为何要如此做，您可以去问问陛下，但沈尚书和刑部、大理寺的上奏必须留下，这是圣谕。”</p>
萧敬马上意识到圣命难违，哪怕他觉得把奏疏留下，朱厚照未必有时间去看，也不想冒这个险。他总觉得朱厚照突然派小拧子出来事情有点不寻常，但又说不出什么，当下不情不愿地把奏疏拿出，犹豫不决地看着小拧子，始终没递过去。</p>
小拧子抿嘴一笑：“萧公公在担心什么，小的清楚，您不过是有些事没跟陛下提罢了。”</p>
“什么？”</p>
萧敬用惊愕的目光望着小拧子，他没有料到小拧子有如此智计，之前他认定小拧子不过是恃宠而骄的小太监，从未放在眼里。</p>
小拧子正色道：“京城发生的事，小的已听说，寿宁侯和建昌侯被请去刑部作证，建昌侯为保住张家基业，主动承认跟魏国公府有勾连，跟倭人做买卖，将火器贩给倭人，听说建昌侯还签字画押了。”</p>
萧敬黑着脸道：“这种道听途说之事，做不得准。”</p>
小拧子好奇地问道：“萧公公之意，便是没有此事？那可能真要看看沈大人的上奏中，是否提到这一茬了。”</p>
“没提。”</p>
萧敬肯定地道。</p>
小拧子笑道：“沈大人或许不提，但刑部和大理寺就未必了，但陛下只关心沈大人说了什么，没问大理寺和刑部那边的上报……萧公公明明知晓却不提，难道是欺瞒圣听？”</p>
萧敬身体有些颤抖，凝视小拧子，喝问：“小拧子，这些事是你该过问的吗？”</p>
小拧子突然多了几分刚毅之色，道：“萧公公这话，觉得小人不配知道这些事？小的的确没什么本事，但也是司礼监秉笔，陛下有吩咐，但凡司礼监中事小人可以直接跟陛下上奏，而不需跟几位公公请示，萧公公不会想让小的如此做吧？”</p>
本来萧敬觉得能稳稳地压制小拧子，怎么说小拧子平时在他面前也表现出谦卑的姿态，却未料今天会被对方上一课。</p>
萧敬语气稍微有些软，道：“的确有这么回事，是大理寺上奏，不过却未将建昌侯的供状呈递上来。”</p>
小拧子道：“供状当然是要存放好，免得呈递途中出什么意外……萧公公以为呢？”</p>
萧敬直接把几分奏本丢到小拧子怀里，道：“你不过是奉圣谕出来拿东西，不该你管的事，最好少掺和，不然你这小脑袋瓜未必能保留多久。”</p>
小拧子没有再跟萧敬多言，恭敬行礼：“多谢萧公公提醒，小人这就进去复命。”</p>
等小拧子转身离开，萧敬突然觉得自己“冲动”了，恼恨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交给这小子？看来……有些人想在陛下面前安插眼线，这并非好事，但我这把老骨头，于陛下跟前实在是独木难支，难道真要看这些年轻人把朝廷格局改变，朝廷法度不存？唉！”</p>
自语到最后，萧敬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