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问道：“代表是谁？”</p>
云柳行礼：“之前从未见过，且并非西洋人，好像是汉人，大明官话说得很溜，看样子有备而来。”</p>
沈溪眉头紧皱，看着黄浦江上穿梭的船只，幽幽道：“还有几个月就是陛下所定开战日期，佛郎机人也知贸易即将中断，此时派人来无可厚非，既然他们想谈，就谈谈吧，把他们接到城内领馆区。”</p>
“是，大人。”</p>
云柳紧忙去安排。</p>
……</p>
……</p>
沈溪对于佛郎机使节比较上心，旁人来他可以拖着不见，但佛郎机派来的代表却不得不见。</p>
大明之前几年国库收入，有一大半是由佛郎机人提供，虽然造成大明银价持续下跌，却也促使大明商贸日益发达，民间有了更多的货币来进行交易，而且随着对外贸易高速发展，大量工厂建成，很多失地农民开始往产业工人的方向发展。</p>
沈溪在新城会同馆见到佛郎机使节。</p>
这次佛郎机没有派出以西洋人为主体的使节团，而是一些看上去更像中原汉人的人，只是这些人皮肤稍显黝黑，口中的汉语也是非常流利。</p>
首席谈判代表名叫“张思茂”，沈溪知道是此人的汉名，经过打听方确认此人是宋末逃往南洋，最后辗转在印度次大陆南方扎根的汉人。</p>
“沈大人的威名，我们那边也经常听到，本来佛郎机人说好向大明移交南洋领地，但直到两三个月前，大明才派出水师接管了苏禄、勃泥、爪哇以及旧港一些地方，柔佛和淡马锡还一直在佛郎机控制中……”</p>
张思茂很懂大明“规矩”，上来先是对沈溪一番恭维，而后又介绍了一下当前南洋的情况，这才进入主题，提到相关贸易协约的事情。</p>
“……佛郎机跟大明的协议很快就要到期，他们希望大明能继续给予佛郎机通商的权力，毕竟这几年双方互利互惠，都获得丰厚的回报，撕毁的话对双方有害无益。”</p>
沈溪道：“既然是谈大明跟佛郎机的贸易协定，为何佛郎机高层官员不亲自前来，而派你们？”</p>
沈溪环顾一下四周，使节团成员基本是海外华人，甚至以云柳奏报，船上没有一个佛郎机人。</p>
张思茂显得很担心：“沈大人，大明正在积极备战之事谁都清楚，佛郎机人怕他们来了走不了……虽然他们没亲自前来，心意却不少……合计白银二百箱，黄金四十箱，另外有西洋和波斯美女二十名、西洋商品一百三十箱……这些都足以表达佛郎机人的诚意。”</p>
此时云柳走到沈溪身后，凑在沈溪耳边低语一番，告知那边船舶搜查的情况。</p>
张思茂见这架势，赶紧道：“关于人和货，大人派去的人已在往船下搬，您看……”</p>
沈溪道：“这些礼物，不过是小恩小惠罢了。”</p>
“那可不一定。”</p>
张思茂赶紧道，“都是好东西，而且只算首付，若协约达成，后续还会有两倍以上的礼物送给沈大人……您看，这大箱小箱的东西，还有美女……”</p>
说话间，官兵已将佛郎机人的礼物抬进院中，其中便有张思茂说的“西洋和波斯美女”，却不是二十人，而是十八人。</p>
沈溪来到外边的院子，张思茂似也发现问题，赶紧解释：“有两个少女在船上得病死了，礼单上说是二十人，但从天竺过来太远，船上闷热难当，很容易染上疫病。”</p>
很快十八名女子带过来，正如张思茂所言，这些人并不完全都是金发碧眼的白人，也有高鼻深目黑发的波斯人，一个个看起来很慌张。</p>
张思茂对这些女人非常尊敬，不仅没有出言喝斥，甚至还有些畏惧。</p>
云柳道：“这些女人是你们带来的，你们为什么还怕她们？难道她们中间隐藏有刺客？”</p>
“大人言笑。”</p>
张思茂尴尬地道，“小人对她们敬畏，是因为她们中有西洋人，在天竺，汉人虽然比土著地位高许多，但见到西洋人依然要毕恭毕敬，就算是女人也不例外，不然轻则挨打，重则吊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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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柳皱眉，她对张思茂的话有些难以理解，她并不觉得女人能有多高的地位，她是按照大明女人的地位去揣测的。</p>
沈溪一抬手，没让旁人说话，道：“这些难道就是佛郎机人表达的诚意？”</p>
张思茂惊讶地道：“大人还需要旁的？”</p>
“你带回去吧。”</p>
沈溪直接回绝，“除此之外还有一封战书，乃是我大明皇帝对佛郎机国宣战的国书，你一并送回去。”</p>
张思茂一听大喊大叫：“大人，买卖做得好好的，为何要打仗？您也看到了，佛郎机人的诚意很足，您就算不看在这些礼物的面子上，也该考虑大明的切身利益。贸然跟佛郎机开战……山长水远不合适啊。”</p>
这边张思茂还在说着什么，沈溪已转身离开。</p>
张思茂想跟上，却被侍卫阻拦。</p>
云柳道：“你耳朵聋了吗？大人说了，你把战书带回去，这些礼物也一并带回。”</p>
“没有这道理啊……这位大人，劳烦您进去跟沈大人说说，条件可以再谈……”张思茂显然不想走，完不成差事回去也是死路一条。</p>
这次云柳也没有理会，直接转身而去。</p>
……</p>
……</p>
城主府内，沈溪正在看悬于墙上的大型海图。</p>
这份海图是从佛郎机人手里得到的，包括了美洲到亚洲，亚洲到欧洲的航线，云柳进来后站在一旁等候吩咐。</p>
半响后，沈溪侧过身来。</p>
“大人，陛下已决心开战，还派钱宁前来监督，分明有掣肘之意……是否想办法将钱宁除掉？”云柳请示。</p>
沈溪一脸的无所谓：“他来也不会影响我做事，这次佛郎机派来使节之事，如实跟陛下禀报，让陛下自行决断……不过看来，一场大战免不了。”</p>
云柳很担心：“远征海外，历朝历代都没做过此等事，谁带兵都可能有去无回，大人还是三思而后行，切莫以身犯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