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这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
“于是造父称其为汗血宝马,又称天马,周穆王归来时曾经向西女王讨要,却被拒绝。西王母国的人说,这种马其实不产自天山,而在天山以西,越过崇山峻岭的极西之地……”
杨张二人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赵葭,他们是军中武夫,但赵葭却是在学宫呆过的,又是赵氏近亲,应该知道。
赵葭点了点头:“不错,那本书我也翻过,的确是这么说的。”
其实以他的聪明,也知道那本《穆天子传》其实是君上在建立学宫后才编篡的,虽然加入了赵氏口口相传的传说,但里面大部分内容,实际上是赵侯亲自拍板写上去的。至于是真是假,无人能知。因为赵葭对赵无恤的疯狂崇拜,他只能归咎于君上开了天智,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真可谓是赵氏之福啊……
不管怎么说,得到赵葭的肯定后,张杨二人有些信了,他们赞道:“啧,若是真有此马,拿来与作为坐骑,岂不是妙极。”
“若是能与代马、雍州马、骕骦马杂处下马驹,只怕又是新的良马。”赵国的骑邑不单是训练作战,他们也一直在做牲畜杂交的实验,只是除了骡子渐渐普及外,效果并不大。
说到这里,柳下越已经说开了,他兴奋地说道:“穆天子传里还说,其实那极西之地,不止有天马,还有一种草木,叫做苜蓿,开紫花,落地生芽,很快便能长成,天马就是吃了这种草,才如此健壮的。若是能像管仲从山戎处引入戎菽一样,将苜蓿引入中原,战马草料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了!”
然而赵葭却给他泼了一捧凉水:“子骞,虽然我相信书中所载是真的,但赵国之西,尚有秦国、义渠、乌氏、西羌、隅支,层层阻隔,我光是从泾水跑到岐山,就几乎丧命。至于再往西,沿途究竟是何情形,书中也只是轻描淡写。五百年了,那些邦国可能早已湮灭,道路也长满荒草,否则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够重复吾祖造父的壮举,去昆仑,去天山看一看?连天山都去不到,那更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极西之地就更没法到了,又如何将天马、苜蓿带回来呢……”
柳下越一愣,随即不服气地说道:“就算是层层阻隔,自然会有人去凿空的,就好比当年吴国和晋国之间相互不知音信,巫臣却想方设法绕路过去,子苇如何知道日后赵国不能和西王母国再通往来?更何况水往低流,人往高走,学更多的知识,让天下人开拓更多的眼界,看更高的天空,这不就是学宫的理念么?”
赵葭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他虽然锐意进取,却也是个务实的人,永远只盯着眼前的目标,他摆了摆手,停下了这个话题:“那也是许多年之后的事情,现如今,还是先胜过吴国再提其他罢,时候不早了,二三子也下去准备准备,帅部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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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他还善意地对柳下越说道:“子骞,我知道你志存高远,但吾等为将者,还是要务实一些,不能好高骛远啊,看得太高太远,往往会连脚下的路都走不好,摔了跟头,征郑时的事,你忘了么?”
柳下越悻悻而归,回到营帐后,从行军毯下拿出了他的那用胶粘在一起的小本子,看着自己所记述的《南征记》,正打算将今日之事也记述上去,提起笔后,却又叹了口气。
在去年征郑之战时,因为他行军调度有误,惹得田贲破口大骂,说他父亲柳下跖是雄鹰,而他柳下越,却只是一只小鸡……
鹰飞于天,而鸡栖于埘,若是把一只鸡放到鹰巢,让它在高峰上看到远景却没有居于高峰的力量,不是跌落而死就是在风中恐惧痛苦……在田贲,在赵葭眼里,他柳下越,就是这样的吧。没有雄鹰之才,却凭借父亲的死得到了雄鹰的位置,不思索自己能做什么,却盲目地浪费宝贵的时间,去憧憬自己一生都到不了的地方。而他,便应该听他们的话,好好缩在高高的鹰巢内,享受这地位,不要试图展翅高飞。
但想到父亲曾经对他许下要“同游五湖四海,见他人之所未见,至他人之所不能至”的承诺,柳下越便浑身颤抖,孤独地站在营帐中,捏着他的行军笔记,低声说道:“汝等怎么知道我就是鸡呢,难道我不可以是鹰吗!”
他倔强地抬起头:“我相信,他日必有人能凿空极西之地,若别人不去,那便我去吧!”
……
赵无恤本人并不知道,他几年前在棋盘边角的一招闲子,竟然已经引得柳下越心生豪情壮志,他依然坐镇中军,催促大军速速过河。
花了两天时间渡过大河后,因为郑国北部已经割让给赵国,设置了几个县,由河内郡管理,沿途粮草都有保证,行军的速度徒然变快。到五月十六日时,中军抵达了宋国边境,一座名为”黄池“的小邑,在这里,中军与从济水坐船过来的河内、上党两军汇合。
与此同时,无恤也得到了来自南方的消息:吴王夫差已杀子胥!凿邗沟于江淮之间,誓师北伐,欲与赵无恤交锋于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