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刘非恳求道:“淮南忤逆无道,骄纵日凶,天下所共睹,人神所共见!今陛下以为,淮南先帝长子,陛下长兄,陛下不忍致法于王……而臣弟不能认同!”
“淮南今日可侵先帝宗庙,来日自可伤太宗、高庙之安宁!”
“今陛下不忍,臣以为,日后恐将有管蔡之乱!”
说着,刘非就不断磕头,脑袋都磕破了,血流如注,却依然不敢也不肯停止。
但刘彻却是知道,仅凭现在的这个罪名和罪证,是弄不死刘荣的。
甚至,根本伤不到刘荣!
可能,他将此事公之于众后,舆论会沸沸扬扬,朝野会物议汹汹。
尤其是自诩以仁宗孝景皇帝忠臣自居的那一帮人,更会跳起来,喊打喊杀。
但终究,到了最后,屠刀举起的那一刻。
同样上这群人,会前仆后继,此起彼伏的唱上一曲救王之歌。
道理很简单——刘荣确实做了了不得的大错。
但……
他到底是先帝的长子,皇帝的哥哥啊!
怎么能杀他?
必须保下来!
这既是保护先帝长子,也是维护天子的名声。
弟弟杀哥哥?哪怕哥哥犯下了滔天一般的大罪,也不该责罚嘛!
舜尚且不杀企图谋害他性命的弟弟,天子怎么可以随便诛杀和怪罪自己的哥哥?
伦理上,没有人能接受!
若只是舆论,刘彻还可以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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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是——天下人都是这么认为和觉得的。
哪怕是民间的一个庶民,一个老农,也会反对天子诛杀自己的哥哥。
更何况,东宫两位太后,特别是太皇太后,必然会阻止。
历史上,刘荣侵占太宗宗庙被迫**,窦太后就责怪刘彻的老爹:帝杀吾孙,还利用自己的威权,赐死了逼死刘荣的郅都。
是以,刘彻知道,自己若想借这个事情弄死刘荣。
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刘彻自也不会用这个事情来搞刘荣。
但他也不是那种能忍得下这口气的人。
刘荣想死?
刘彻自会成全他。
会看着他一步步自己作死,一步步走向灭亡!
正如那句话: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刘彻感慨两声,扶起已经磕头磕得鲜血淋漓的刘非,叹道:“朕悔不过使蒙王知此事……”
他将刘非扶着坐下,然后取来伤药,亲自为刘非敷上,动作非常熟练,让刘非感觉有些奇怪:“陛下是如何会的包扎伤口?这未央宫温室殿之中,又是如何有的伤药?”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脑门的血不断流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和思维能力。
加之,耳边传来天子的叮嘱:“此事,蒙王就不要去告诉其他人了,朕让人去责备和教育一下淮南就好了……”
天子拿着纱布,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叹着道:“终究,朕与淮南,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手足之情,骨肉之情,纵使淮南不念,朕不能不念!”
“且,淮南如此,想必是因朕德薄,不能教其所致……”
“朕当斋戒沐浴,素服以避正殿,告罪于仁庙,请求父皇宽恕……”
一副友爱哥哥,关怀弟弟,愿意为了兄弟,而情愿自己受罪,自己受委屈,自己吃苦的仁厚兄长形象立刻就在刘非心里树立了起来。
刘非都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哭着说道:“陛下仁厚无双,只是臣弟恐怕淮南未必领情啊!”
刘彻拍着刘非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昔者,舜不曾去想弟弟象会不会领情,一心一意,为了弟弟考虑,朕虽然才德不及舜之万一,犹愿从之!”
刘非被这一碗鸡汤一灌,整个人都糊里糊涂里,只觉得皇帝哥哥真是太伟大了!
为什么我以前不能发现呢?
这天下,真是合该皇帝哥哥来坐啊。
于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当即顿首说道:“陛下厚恩,不忍罪淮南,然臣弟弗忍,当告诸兄弟姊妹,以示汉贼不两立!”
“唉!”刘彻叹了口气:“这就是朕为何后悔将此事告知蒙王的缘故啊!此事传出去,知道的人,知道朕的心意,不知道的却以为朕乃是要败坏淮南的名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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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屏风后面,一位史官,在默默的奋笔疾书,记录这今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