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死,自己固然得了清净,但却把难题丢给了他这个皇帝。
在已死一个九卿的情况下,皇帝是不是应该稍稍息怒了?
而刘彻很清楚,这次机会是他千载难逢的可以一次解决长安数十年来痼疾和顽症的机会。
毕竟,汉室立国数十年,期间经历了种种风波和动荡,长安官僚系统盘根错节,相互依存。
要解决这些痼疾和顽症,在如今的时代和技术条件下,只靠整肃和加强监督,是不可能有任何效果的。
过去七年的故事就能证明一切——这些年来,长安城上上下下,刘彻安插了数以百计的考举士子去掺沙子,寄希望官僚系统能够改良,能够焕发生机。
但可惜,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他这个皇帝的一厢情愿。
掺沙子掺进去的考举士子,最终不是同流合污,就是被系统的力量按得不能动弹。
这次长安改造之事,更是证明,整个的官僚系统都已经彻底腐朽、堕落,且无药可救了。
再放任下去,他们只会更糟!
只能一刀割掉这块已经烂掉的腐肉,将桌子掀掉,再造一个新的官僚系统。
这样,才能让长安城的事情变好。
所以,牛儒之死,在刘彻心里连半分涟漪也不曾掀起。
倒是周亚夫,有些忧心忡忡。
“陛下……”周亚夫劝道:“今牛内史谢罪,而诸卿免冠,您还是暂息雷霆之怒吧……”
作为丞相,周亚夫当然是很担忧的。
长安的官僚是个什么样子?周亚夫自然很清楚。
自汉兴以来,长安城上下就是贿赂成风,中饱私囊的风气日盛一日。
当然,这个锅,刘氏历代天子至少要背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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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实上来说,长安官僚系统之所以变成这个模样,大半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未央宫、长乐宫之中,就已经是贿赂成风,皇室内部的外戚、公主自己都在拼命的挖墙脚。
太宗时期,太宗皇帝的心腹,将军张武就带头受贿。
大宦官邓通,代表皇帝,擭取着铸钱之利。
一代代长公主,都有着插手朝政,干预国家人事的光辉记录。
而皇帝自己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下面的人清廉守法,廉洁奉公?搞笑吧!
所以,这偌大长安城之中,上到三公九卿,下到衙役临时工,无人不贪,无人不拿。
自萧何迄今历代丞相之中,唯有申屠嘉真正做到了不贪不拿。
其他人,哪怕是坊间好评如潮,备受人们尊崇和怀念的北平文侯张苍,不也干过贪污受贿,私相授受的事情?
现在,皇帝觉得这样不行,必须整治。
于是举起屠刀,要砍一个朗朗乾坤出来。
哪怕是周亚夫也觉得,这未免有些太过于霸道和不讲理了!
更重要的是——周亚夫确实担心,激起众怒!
“息怒?”刘彻冷笑一声。
他现在是不可能息怒的。
这样的机会不好找,这样的决心也不好下!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借题发挥,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罢手的。
当然,刘彻也知道,饭得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
从宏观和历史角度来说,只要有国家和统治阶级存在,官僚与贪污就不会消亡。
反正,刘彻从未见过和听说过,有任何政体和制度,消灭了官僚和贪污。
哪怕是号称最廉洁的瑞士,恐怕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
所以,对于官僚们,他的要求真的很低。
能做事,会做事,有积极性,不去搞事,就很合格了!
像少府卿刘舍,大农直不疑。
这两个人,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两者一个是大**,一个则是出了名的诺诺大农。
刘舍这个家伙,悄悄的挪用和偷取少府的技术以及工匠给自己的工坊和封国做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而直不疑在大农衙门,更是完全就是个摆设和雕塑。
大农衙门的具体政策和事务,都是由以商容为首的三丞六令讨论和制定并实施的。
曾经有个笑话。
当年,开凿龙首渠时,有人问直不疑:明府可知如今龙首渠凿到那里了?
结果直不疑一脸懵逼状,还是身旁一个小官附耳告知,才让他免去了尴尬。